午时三刻,昆仑城头,烈日炎炎暑气难当。
既然下定决心要打,杨风心中却不再有什么顾虑,说他生性洒脱也好,破罐子破摔也好,两世为人下他疯劲狠劲一起上来,却是连天王老子也敢比画一番。
手搭凉棚眺望几眼,只几天的工夫,城外的开阔地上野草已经长到了小腿肚子的高度,想必是连日夜雨再加上血水浇灌,那草养分充足长疯了吧。
杨风灵机一动,喜笑颜开道:“张二哥,若是咱们在草中布他娘的几十几百道拌马索,没准那些叛军骑兵一时疏忽,就此通通跌下马来。”
他在这里异想天开,张正却听的哭笑不得道:“我的将军大人,那些叛军又不是傻子,风吹草动下胳膊粗的绳索必然无所遁形,他们只须派几个人下马一道一道的砍过来即可,拌马索固然可以阻的了过万骑兵一时,或者让他们吃点小亏,却终究阻挡不住叛军全力冲锋。”
杨风一想也是,心灰意冷下却有些无趣,他一时语塞,无聊的问道:“这是些什么草啊,长的这么快,我记得前日攻城的时候还只到脚踝。”
旁边一个姿色上等的女子娇媚答道:“回将军,这草叫做韧草,原本是沙漠里绿洲的特产。生命力强,而且柔韧性极强,一个成年男子也撕扯不断,故此得名。又因为它味道鲜美,又是战马的上等饲料。十数年前萧封臣派人将草种运到昆仑,十几年下来这种草倒在昆仑城内外生根发芽,如今便到处都是了。”
此女原本是萧封臣第二十八个小妾,芳名叫做翠娘,不知为何却死心塌地的粘上了张正,那张正为人正派本不想理她,只是见她聪明伶俐口齿还算清楚,权且带上城头做个向导。
有道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念头突然从杨风脑海中闪过,杨风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起来。
他记得小时侯住在乡下的时候,经常有心眼坏的把山坡上或者小路旁的野草系到一起结成死扣,还美其名曰“罗汉扣”。
村里老百姓如果一不小心踩了上去,轻者摔的鼻青脸肿,重者摔的筋断骨折,就此翻下山坡一命呜呼的倒霉鬼也是有的。他小的时候也曾中过一次,若不是他身手灵活死死抓住一棵枣树,只怕也不会有今天的“飞骑将军”。
杨风强忍住激动的情绪,一个眼色使过去,闲杂人等都识趣的退下了,城墙上只剩下张正等一众北衙将领。他盯着张正颤声问道:“二哥,我来问你,西北叛军骑兵作战多用什么阵势。”
张正被他问的有些愕然,却依然答道:“这昆仑城地处昆仑山脚下,地势平坦一片开阔,南北长上千丈,东西宽数百丈,最适合骑兵冲锋。叛军骑兵多是大草原上长大的,草原上骑兵对战讲究的马速和气势,若我是叛军统帅,自然会采取雁形大阵,将所有兵力一字排开,在几息的时间内飞跨过数百丈的距离,从而避免冲锋途中的伤亡。”
旁边杨二笑着道:“我看未必,骑兵攻城本来就是一件无奈的事,如果不是咱们人马太少,又狠狠在叛军背后插了一刀,那萧封臣未必会如此大动肝火,纯派骑兵来援。若换做我是叛军统帅,定会命令所有人下马变成步兵,做好了攻城器械再徐徐图之。”
这便是他两人性格不同之处,张正为人刚烈正直,喜欢正面战场上大开大阖,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破敌。杨二为人谨慎阴险,喜欢暗箭伤人,没有把握的事他是绝对不肯做的。
杨风听到这里灵机一动,又问道:“此次叛军主帅是谁,为人如何?”
北衙将官中一位江湖人物小心答道:“这事属下倒知道一些,来的是萧封臣大弟子成真,擅使两把厚背大关刀,平时交叉起来插在背后,临阵之时念个咒儿,那刀便会如有灵性,直取敌首,势不可挡。他为人性情暴烈耿直卤莽,在江湖中也是大大的有名,人送外号霹雳虎。此人勇猛无比深得萧家赏识,这些年昆仑派西拒突厥,这霹雳虎每每亲率骑兵身先士卒,数年来未尝一败。”
杨风闻言放下心来,意气风发长笑一声道:“三位哥哥,弟兄们,我想到如何破敌了。此战我若不把霹雳虎变成软脚猫,我杨风就此跳下城墙摔成肉酱。”
张正等人听的目瞪口呆,习惯性的盯着杨风发起呆来:咱们这位将军大人少年老成,出牌每每不按常理,也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居然敢夸下如此海口。
时末,昆仑城外三百丈,草长萤飞。
风吹草低,草浪由近及远扩散开去直到视力难达的远处,白生生的浪花中也不见一个人影,倒有一种凄美荒凉的感觉。
杨风亲自动手,在几十步的范围内做了上百个“罗汉扣”,每隔半米便有几束韧草纠结在一起,遮遮掩掩都虚搭在茂密的草丛里。只是看他动作熟练,倒象是做惯了这种勾当。
万事俱备,他却双手一拢小声祈祷:“张大叔,李大伯,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只觉得这罗汉扣好玩的很,这才害你们摔断了胳膊。现如今我死也死过了,也知道错了,你们九泉之下见怪莫怪,见怪莫怪。”
众人却懒的听他罗嗦,都抓着几束韧草啧啧称奇,从远处看倒丝毫看不出什么异状,凑到近前却让人触目惊心。只在方圆几十步的范围里大扣套小扣,小扣连到一起却又围着大扣,各种用韧草结成的扣子都纠结在一起,当真结构复杂花样百出。
杨二抓起一个直径半米的大扣用力撕扯,用尽浑身力气也拉它不断,原来那两束草被杨风结了个巧妙的“水手结”死扣,一阵撕扯之下却越缠越紧了。
杨二惊的目瞪口呆道:“少将军,你这脑袋果然与众不同。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到这么多奇怪的死扣做法,毒,实在是毒。想象一下两军相对的时候万马齐奔的时候,有一方突然马失前蹄跌个七荤八素,只怕不用动手就摔的失去战力了。若是昆仑城外都是这种布置,那昆仑叛军岂不是要溃不成军?”
众人深有同感,一起对着杨风长嘘短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