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一个骨碌从房顶直滚下来,只摔的头晕眼花鼻青脸肿,嘴里还吃了不少泥土,那一阵痛苦的抽搐倒也不是装的。
他碎牙暗咬,狠狠咒骂道:“这直娘贼的什么师,倒真的是莫名其妙,偏偏这么喜欢亮嗓门,倒吓的老子平白折了一个跟头。难道这大周朝便是谁的嗓门大谁的官便做的大么?不然为什么这什么师的只哼了两声,就能把这么多人吓趴下。赶明日咱也去考个状元,只论嗓门,老子却不比他人差。”
只用了几个月时间,他居然把这时代的口音学了个十之八九,就连说话的方式也变的文皱皱起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诺大个十里坡却空空荡荡的静了,从手指缝里偷望几眼,四下倒也清净无人。
杨风自顾自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却不由的喜出外望。
原来众百姓只道救星来了,自行跟着国师进城伏魔降妖去了,倒留下满街的瓜果摊子,馒头铺子,想来是百姓们一时高兴,也顾不上收拾。
一个三尺孩童撒着欢的奔向市井,当先抓起一个雪白的鸭梨啃下肚去,再挑些中意的物事往怀里塞,只是诺大一条街,十家倒有八家卖些符纸香烛,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
他倒也会挑,专捡些馒头肉干等不易腐败的食物,他也是饿的怕了,深知时逢乱世,黄白之物带在身上,容易丢掉性命,倒不如一顿好饱来的实在些。
一时三刻,杨风吃的心满意足,挺着一个大肚子躺到一张太师椅上晒起太阳。他本来就不懂繁体字,对济南府发生了什么惨案却是一问三不知,但见好大一群人兴高采烈的去了,他只道是那国师几声冷哼,众人便都得了失心疯。
只过了片刻他倒有些无趣,手边恰好有毛笔朱砂黄纸等物,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高人正准备做那鬼画符。
杨风玩心一起,也顾不得天高地厚,抓起毛笔,沾些朱砂就着黄纸写将起来。只见那笔锋如神出鬼没,不可琢磨,粗浅不一倒也力透纸背,只是他执笔姿势倒真的有些匪夷所思,旁人都是捉笔,他倒似抓笔,用一个“举轻若重”来形容,倒也恰如其分。
只片刻后,他将笔往身后随意一仍,哈哈大笑起来:“这有何难,老子也会鬼划符!”
拿眼望去,那黄纸只被抹的触目惊心,依稀却认得是个“疯”字,只是这字是用简体写的,这年头只怕没有人会认识了。
一柄钢刀悄无声息的欺了上来,就那么寒光四射的架到杨风稚嫩的脖子上,杨风只觉一阵凉风透体,暗叫不妙:“糟糕,恐怕是官府捕快到了,要捉我这偷吃的小贼前去见官。”
两道人影从后面闪了出来,正是那独眼瘸子兄弟二人,只是此刻两人反穿道袍,恶行恶状的更象是强盗。
他二人倒还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杀人越货之时不忘将道袍反过来穿,显然是对那道士身份甚为爱惜,也不知道家祖宗太上老君天上有知,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独眼强盗一声冷哼,阴恻恻道:“小子,识趣的把宝贝交出来,没准大爷们一时兴起,倒饶了你一条性命。否则,莫要怪贫道刀下无情。”也是这强盗说的顺口,还在那里以“贫道”自居,端的叫人笑破肚皮。
那瘸腿强盗还有些热心肠,一边拿刀架着小乞丐,一边兀自敲边鼓:“小子,拿出来吧,我兄弟两人只求宝物不伤人命,说起来我家中幼子,也跟你一般大小,倒真叫人疼爱。”
事到临头他倒先有些心软,杀人越货的勾当,他干的多了,也难为他还想的起家中幼子。
杨风初时只吓的魂飞魄散,片刻之后却冷静了下来,想他来济南府途中遭遇比这等场面又要惊险的多了,也曾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大风大浪见多了,他也深知此刻慌乱不得,更退让不得。
说话间,杨风一双无辜可怜的大眼睛转转,却手舞足蹈跳起舞来,也不顾雪亮一把钢刀,在他细皮嫩肉的脖子上拉出道血痕。
他这里突然跳起来,倒吓坏了拿刀那位,瘸腿强盗慌忙不迭收刀躲避,一时也忘了谁主谁客。
小乞丐杨风,越笑越欢畅,越笑越痛快,直笑的眼泪汪汪满地打滚。独眼瘸腿互使个眼色,心里颇有些羞愧,他二人只以为好可怜一个小乞丐,被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吓的精神错乱,就此得了疯病。
就在两强盗疑神疑鬼的当口,杨风却又坐了起来,也不笑了,就着眼泪号啕大哭起来:“师傅啊,弟子有救了,有缘人到了,弟子不用死了。”
说话间一只脏忽忽的小手往背后包裹里掏去,片刻间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物事,两道仔细看去,这物倒是一个香炉,只是生的古香古色非常可爱,炉身还隐隐透出紫色光华。
二道对视一眼大喜过望,衷心赞叹道:“好宝贝!”
两道大喜之下便要上前抢夺,却不料那泪痕未干的杨风一个箭步抢上前来,兴高采烈的把个宝贝香炉,抢先塞到独眼道士手里,然后满脸喜悦的跳开,看他样子却象是仍了个烫手山芋。
两道被杨风弄的一阵木然,独眼道士呆望着手上宝贝,看样子是不太相信得手如此容易。两贼抬头看看杨风,那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怜悯和惋惜的神情,就仿佛在看一对死人。
瘸腿道士欲言又止的凑到大哥耳边,低声道:“大哥,莫非这宝贝有什么蹊跷?还是问清楚的好,倘若是什么不详之物,倒平白伤了你我性命。”
独眼道士一阵踌躇:“这个......”。
不提他二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胡乱猜疑,这边杨风自行蹑手蹑脚正往外溜,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从转世以来,这薛家的宝贝就一直挂在他腰间,又哪里是什么不祥之物。 他只是见二道身强力壮,打将起来毫无胜算,他就此耍个计谋罢了,若是再行十余步两道还不中招,他也只有先逃的性命要紧。
果然,再走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小子,你给我站住!这宝贝有何不妥,使的你避如蛇蝎,你给我说个清楚,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那喝声虽然凶狠,杨风却听的如沐春风大喜过望,暗道自己这计谋果然得逞。
杨风装做老大不情愿的慢吞吞转过身来,一个脏忽忽的小脸倒也还看的出是有些失望,也真难为他如此会演,倒把两个见多识广的强盗唬的一楞一楞。
杨风再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轻轻松松道:“宝贝就是宝贝,哪里有什么不妥,二位好汉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小子就此别过,后悔有期。”
他越是如此说的轻松,两道就越怀疑其中有鬼,这就是心理作用了,做贼的人都是心虚的,这道理果然是古今如一。
那独眼道士抹去额头冷汗,暗自琢磨:“这小混蛋只怕说的是反话,看上去他也不呆不傻,如何肯这么好相与的把宝贝交付给我?只怕这宝贝真的有些不妥。还好二弟谨慎,不然正着了这小混蛋的道。”
那边瘸道人也是一般想法,一个箭步欺身上前,把钢刀再架到杨风脖子上,口中怒道:“看你十来岁年纪,却为何心肠如此狠毒,我兄弟二人与你无怨无仇,你却为何拿这等诡异之物来害我兄弟?实情如何,速速道来!”
他倒会恶人先告状,只把万般不是,千种缘由都栽赃到杨风头上,这兄弟二人,委实是两个有趣的人儿。
杨风只“吓”的诚惶诚恐哆哆嗦嗦,一屁股坐到地上,恰好躲过颈上钢刀。顷刻间,杨风裤裆位置倒湿了好大一块,却象是吓尿了裤子。
那瘸道人见他如此可怜,不由的想起自己亲儿,也不好再拿刀逼他,一个心慈手软也就由他去了。
那边独眼道人也觉有失体统,语气也就软了下来:“乖,告诉叔叔,这宝贝你到底从哪里得来,有何不妥。”
杨风只看的忍俊不住,差点失声笑了出来,裤裆那片湿痕,倒是他刚才随手偷的一个雪梨,一坐之下,多汁的雪梨裂开,可不就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