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面无人色的啜泣着回道:“二位好汉容禀:我本国师座下弟子,一时贪玩偷了这宝贝出来,却不料这宝贝原是师尊大人得自苗疆,里面收着野鬼冤魂无数。自得了这宝贝,小子父母不日相继惨死,兄弟姐妹相继失踪,就连街坊邻居都惨遭荼毒,表亲表婶都得了麻风病。最离奇的是那天夜里,有个游方道人只摸了这炉子一下,第二天便无疾而终,横尸街头。可怜我原本幸福美满的一个家庭,就此烟消云散,我好惨那!呜呜!”
他电影看的多了,在网络上混的久了,编起这瞎话却也脸不红,气不喘,只觉得理当如此。
杨风越说越难过,越说越想起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和从没见过面的老婆,只觉得悲从中来再也按耐不住,当街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说哭就哭的本领倒也练的炉火纯青,再配上丰富的表情,让两贼不由得也是发自内心的一阵辛酸。
要说杨风现编的这段话也是漏洞百出,他一个十岁孩童,被吓的尿湿裤子说话还如此条理清晰,未免太离谱了点。再说,他怎么就知道这宝贝是出自苗疆?别人碰就死,他怎么就没事?
然而杨风一番话配合表情,委实太过感人,两道一时倒也无暇细想,倒被他糊弄了过去。
独眼道人听完这番话,只吓的心中冰凉手足无措:“小兄弟,你口中的国师,可是刚才进城的那位?”
也是刚才那国师表现出来的修为实在惊人,听闻杨风自称国师弟子,这独眼道人心下倒也怕了,连带称呼也变的客气起来,从“小子”变成了“小兄弟”。
杨风抹着眼泪,凄凄惨惨的回道:“那轿中人是不是我师尊,我眼神不济,倒也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是那队伍中数百童子,倒都是我同门,走在最后那个女童名叫英儿,跟我是同乡,几日不见,她倒吃的胖了少许,这个没良心的......”
瘸腿道人还有些半信半疑,神情闪烁问道:“你这话倒有些莫名其妙,这么一个好宝贝,又如何会摸了就死?只怕是你编出来吓人的吧?”
杨风一听大怒道:“我只是一片好心,却被你当做驴肺!莫非我闲来无事,去咒自己父母归天么?若非这香炉太过歹毒害死我父母,我十岁年纪又如何会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你若不信,我就此起个誓吧,倘若有一字虚言,叫我身首异处不得好死!爹啊,娘啊,你们死的好惨啊!”
他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二十多年,这发誓赌咒的事情倒是做的多了,也没一件是应验过的,这刻发起誓来,倒也得心应手的很。
说到伤心处,杨风想起几个月来,身为乞丐的悲惨遭遇,倒真的悲从中来,只哭的一塌糊涂,话虽未必真,他这感情倒也不假的。
他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倒叫人无从分辨。他今世那母亲过世是真,却只是死于非命,非是这宝贝害的。至于他父亲,从来也没有见过,只怕也早已不在世上,这刻为了保命,咒几声想必也无妨。
他在那里自怜自艾,这边两道倒信了七分,也怪他两人活了一把年纪,从未见过这么会骗人的小孩,再说除了当今国师,倒也无人制的住这歹毒的宝物。
独眼道人心中又是一惊,拿眼往手中香炉中看去,说来也巧,这时天色渐晚,也是泉城多雾,傍晚这刻务气渐渐浓重起来。
独眼道人也是慌张,但见那香炉里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只觉得里面阴风阵阵,拿在手中冰凉吓人。他越想越觉得觉得杨风所言属实,越琢磨越觉得这宝贝是个不祥之物,想到后来他手上一软,甩手把那香炉仍到地上。
独眼道人有些惊慌道:“我本行却正是个游方道人,这香炉我方才摸过何止一把,这便如何是好!”
杨风见他怕了,心中得意,再吓他道:“好汉爷,摸一把跟摸许多把倒没什么差别,你如今也还有一日可活,只怕你死前难免要怪罪于我,估计我马上就要死了,来吧!”
说完杨风自行把头往前一伸,倒象是认命了,只在那里闭目等死。他越来越明白,这二人实在是本性多疑,你越说发话他二人就越胡乱猜忌,为了保住宝贝和性命,他却偏偏要赌一赌运气。
瘸道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话间瘸腿一跳,单臂抡起钢刀,快若闪电,带起呼呼风声,直往杨风细嫩的脖子上砍去。看那瘸子抡刀的架势,倒是个使刀的好手,这一刀要是砍的实了,杨风自然难免身首异处惨死当场。
杨风听的耳边风声呼呼做响,脖子上方寒气透体而入,只怕时刻都有性命之忧。杨风暗叫一声“惨也!”,想要闪开却哪里还来得及。这次真是玩出火了,没唬住人倒白白赔上性命,真是偷鸡不成失把米。
杨风再叹一声“失算”,想是自己编那番话破绽太多,此刻被这瘸子识破了,原来这誓却不能乱发,一刻前才发下的毒咒,这里就应验了,当真灵的很。
说来也怪,在这要命的时候,杨风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一世,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女孩,更想起疼爱自己的母亲,养大自己的父亲,想着想着,那脸色也就变的祥和起来。
杨风只在心里默念:“我小乞丐除了为了性命,偶尔偷吃偷喝,偶尔拿砖头砸人,偶尔浑水摸鱼偷几个包裹,这辈子却没伤天害理,只望神仙有灵,死后把我送回原来的时代,千万不要拉我到那十八重地狱受苦受难,菩萨保佑!”
想到这里杨风却想的开了,脸上祥和的表情却变的坚毅起来:“说不定这一刀下去,老子再还魂转世到哪个皇帝身上,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倒很有些英雄气概,不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油嘴滑舌。
那刀硬生生的定在杨风脖子上,不再前进分毫,当真是差之毫厘,脑袋落地,刀风斩落几根汗毛,当真是凶险的很。
那瘸道士本来就是要试他真假,他脸上表情先后变化,也是发自内心,演是演不出来的,落到两道眼中倒也颇有些诚恳的味道。
如此一来两道又信了三分,两道对视一眼,相顾惨然,均道:“这小子如此认命,只怕说的十成十是真的了。”
独眼道人只道自己只有一日可活,不由得悲从心中起,竟然腿上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可怜我时值壮年,大好人生,却就此毁于一旦,天妒英才啊!”
瘸道士兔死狐悲下,也在一旁好言相劝:“大哥莫哭,仔细问问这位小兄弟,却未必就是没救。”
独眼道士只当自己二弟是在安慰自己,越发哭的凶了。一时间诺大个雾气弥漫的十里坡,回荡着一个成年男子凄惨无比的哭声喊声,神秘之中倒有一种滑稽的味道。
再看那瘸子,被自家大哥哭的心烦,一时兴起,一咬牙抓起地上香炉狠摸几把,再狠狠仍到地上道:“此刻我也摸过了,咱兄弟二人结拜之时说的好,不能同月同日死,偏要同月同日生,就让做兄弟的明日陪大哥一起去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当!”他倒讲义气的很,竟然存了与兄弟同生共死之心,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独眼的一见自己二弟如此决绝,哭的更凶了:“二弟啊二弟,你糊涂啊,你家中有幼子未满十岁,如何死的!糊涂啊糊涂!”
他二人自行在那里哭的天地无光,风云变色,只道自己二人有今天没明日,这般兄弟情深,倒也可昭日月。说起来这贼人也是人,也总有他可取之处。
杨风只在那里咬牙切齿的闭目等死,然而左等右等却等不到砍头之痛,等的片刻他倒真有些急了,任谁头上架着把刀,心里都不会太痛快。再等一会耳边传来一阵哭声。
杨风只道是二贼耍弄自己,也真有些怒了,却见杨风一个小身子嗖的一下蹦了起来,大怒道:“要杀要剐只是一刀,我看你二人也是好汉,却为何如此不痛快,只顾戏弄我一个十岁顽童,端的叫人心生鄙夷!”
话未说完,杨风却被眼前景象弄的有些诧异,只见二贼自行抱在一起痛苦流涕,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把钢刀却跌落一旁。
那瘸子一边安慰自己大哥,一边向着杨风凄惨道:“你快拿着你那害人的宝贝去吧,莫要再害别人了。看你肯慷慨就死,长大了必然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我兄弟二人明日就要去了,徒伤你性命于事无补,倒不如积些阴德。只求你与我兄弟今日一别后会无期,这辈子不要再见了。”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必其行也是善的,他二人一念善心,饶的杨风性命,日后自有后福无数,这是后话不提。
杨风自是聪明伶俐之辈,随即明白过来,不禁大喜过望:却原来是自己计谋得逞,性命保住了,家传宝贝也保住了。
他摸摸脑袋,回味起来不由得心有余悸:若不是贼人一念之差,只怕一个大好头颅就此不保,所谓言多必失,古人说的果然很有道理,看来日后再说谎话骗人,要切记“见好就收”四字要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