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拥有两个条件:能在十六岁正常考入BJ大学,同时又不是一个书呆子,那么卢青当然冰雪聪明。
经过一番探查,叶维发现12月1日晚上她在山月演奏的那首震撼人心的钢琴曲有两个创作者,其中一个就是卢青,而且山月的那些古筝师、钢琴师也都是得到她的指点才产生现在的不落俗套、出类拔萃的琴技的。
所以,叶维远远不敢小瞧卢青处理事情的智慧。
当下,看到叶维后卢青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即用一种小女孩的认真眼神看了一眼叶维,就回过头去了。
叶维很激动,这是卢青正视他的第一眼。在激动中,他独自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
他旁边的那名青年男人,则微微脸红。
叶维迅速把握时机,从笔记本电脑包中掏出一个绿色外壳的文件,尽量平静颤抖的双手,站起来,递给了卢青。
“给你的!”他脸色泛红说。
卢青看了他一眼,没有推托,伸出手接了过去:
“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旁边的冰女人早已斜过眼来凝视着这文件夹,盯了好一会儿,可能认为并不是炸弹才转过脸去了。
叶维呼了口气坐回原位,一想到自己耗尽心血做出来的东西正在她的手里,正在接受她的检验,他心乱如麻,气喘吁吁。
卢青仿佛是出于习惯,先整体翻了翻这打印有二十多页的文件,她发现除了第一页是文字外剩余的全是五线谱。并且她扫过一眼后感觉那五线谱似曾相识。
仔细一看,发现是她和瑞士的病态天才威塞先生历经半年共同创作的——《蜃景》,也就是那晚她在山月演奏的钢琴曲,不过这文件夹里的《蜃景》显然是被增删过的。
她回到第一页看文字:
“蓝色女孩:
“首先请你原谅我的冒昧,对于打扰你我也很自责,但是我一点儿其它的办法也没有,我管不住我自己,真的管不住我自己。也许你不相信,我都快疯了,自从那天晚上见到你之后,我就再也不认识我自己了。就像现在你看到的这样,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你不知道我对自己有多失望,我曾经以为我是无坚不摧的,然而就在我自认为无坚不摧的时候,我忘记了我还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血肉之躯,并不是神仙或者妖魔鬼怪,也不是铜墙铁壁。
“要是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是12月1日的晚上9点第一次见到你的。当时,除了你的美貌和令我刻骨铭心的眼神和让我的灵魂飞出我的身体的你的气质,我对你一无所知,不过,这已经很够了,已经是我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我有一个梦,这个梦是我长久以来的心灵结晶,它代表着一种生活境界或者是精神境界,这个梦的境界对我来说是如此的美,以至于我活着的最大的希望和追求,就是竭尽全力实现这个梦所暗示的生活。
“这个梦对于我来说,如同桃花园对于陶渊明,乌托邦对于莫尔,就像温暖的家对于一个凄凉穷困的浪子,和平对于巴勒斯坦善良的难民们,就像天堂对于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是一种遥远的、飘渺的、深深的眷恋和永无止境的向往,反正我很惭愧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来,我知道我的语言很苍白无力。
“但是如果有一天,泰戈尔《吉檀迦利》里面的‘主’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美国议会突然全票通过马丁-路德-金的全部要求,卖火柴的小女孩突然被接到真实存在的天堂,那么他们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可是,这些比起我见到你的那一刻的心情,实在是天差地别,犹如麻雀比凤凰似的。
“我是说——你就是我的梦,是我长久以来所依靠着走过了无数风风雨雨的精神支柱。从前这个梦是虚无的、只是我的精神所追求的至高无上的境界,然而现在,你出现了!
“我的梦鲜艳夺目地出现了!我真的很惭愧也很恨我自己,我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我无法向你说明我有多激动。我恨我自己,我都快疯了。
“不过我会慢慢向你证明我的心和我的灵魂的。
“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到现在,我又了解了关于你的一些事情,我发现我越来越受不了了——事实表明你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我完美的梦!
“这后面的乐谱,是我根据录音复述出来然后修改的——请原谅——我收集到了前段时间你在BJ演奏的时候有人悄悄录下来的录音,也许我增加的那几段可以稍稍表达我的心情——我觉得在表达心情这方面音乐比文字的表现力倒是强得实在太多了。最后,我希望不会因此弄糟《蜃景》!
“我只能语无伦次地先说这么多了!请你务必相信,但凡有其它的任何办法,我都不会这样冒昧打扰你的!
叶维,12月6日。”
卢青若有所思地撇了撇嘴。
随着一页页的往后翻,她也越来越吃惊。她有一种一步步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像是从困扰她很久了的迷宫里一步步地走出来似的。她聚精会神的翻来复去地看,一会儿含情脉脉,一会儿陷入深思,一会儿轻盈浅笑,她身旁的冰女人已经懵了。
这会儿,也许时间对卢青而言没什么意义。
然而正如爱因斯坦所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时间表。”叶维仿佛一瞬受尽了几十年的地狱式的慢慢煎熬那样,已经快垮掉了。他很难受,他感觉有无数的钢针周而复始地刺向他的心肺,还一次比一次强烈,尽管他很坚强,却早已浸出汗水了。
飞机也有飞机的时间表。BJ到了。它逐渐静止在地面上。
卢青从音乐的世界里回到现实中。
她站起来,看向战战兢兢的、也已起身站着的叶维: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知道——你多大了?”
“快十八了。”他愣了会儿,奋力说。
“也就是十七了。”卢青以若有所思的、天籁般而略带沙哑的、下结论的口吻说。
“我不是怀疑,”她说,“我只是想完全确定——这个真的是你改写的吗?”她扬了扬手中的绿色文件夹。
“我可以证明,”他说,“我接受你的任何检验!”
“好,”她说,“我相信你,我想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谈谈,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