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曲子有些伤感,很凄美,宛若一个夜凉如水的午夜,一个难眠的少女在月光下的沙滩上孤寂,心事重重,隐隐作痛地行走。她形单影只,梦想很遥远,需要用弱不禁风的身体去承受风风雨雨,她必须坚强。然而她很难坚强。星辰,海风,月色,陪她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夜空让她忧郁的面容更加茫然,但她却很执著……
叶维的演奏令卢青陷入了沉思。
她坐在暗红皮的长沙发上,坐在此前叶维坐的那个位置上,左脚放在右脚上,左手托着脸部,同时右手握着卷起的乐谱,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这钢琴的弦音好像是两个融为一体的乐手击出来的,很多主要的配音——小提琴伴奏,女声伴唱,男声伴唱,胡琴伴奏……——他都用钢琴的键击了出来,韵味悠长。
那凄美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感到忧伤、隐痛而又唯美,仿佛在告诉像曲中的少女一样的人们:守望这份充满着生命力量的心灵之美,其本身就是幸福之所在。
那孤寂深入人心,让正有着同样的孤寂、烦恼、忧郁的人引为知己;让此外的许多人不禁陷入回忆、去寻找自己是否曾有这样的一幕,或者去想象自己的未来、看看会否发生这一幕,也产生了共鸣。
那“女声伴唱”让卢青为之一震,仿佛有一种是她自己在唱的感觉似的,有一种她自己在深度表达的舒适。
叶维坐着的身体稍有前倾,但很宁静,既没有摇头晃脑,也没有像动作一惊一乍地演奏乐器的人那样止不住外泻感情。
他好像是把整个音乐都收入了心中。这一点与卢青很像。他的面部表情是一种悠远,淡漠,却又深深沉浸的表情。他双手的铺展如同流水般流利。他手指的跳动卢青早已注意到了,这手指的韵律是一种能让聋子听见这首音乐的韵律。
这首曲子,叶维弹奏了两遍。
第二遍结束后,他击出了三分多钟的即兴,过度到了他写给卢青的那部交响乐的主旋律。卢青悄然地把手机的电池卸了下来。他弹奏着,渐渐把他自己,也把卢青深深地带入进去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此刻,钢琴的弦音犹如天堂里的钟声齐鸣,那钟声在呼喊,在漫延,在引吭高歌,在宣布一场婚礼。卢青早已站起身。此刻她蓦然向钢琴前靠去。
她伸出左手,击向钢琴左部的键……她又伸出右手……
又过了半小时。这场贯穿整个第三乐章的中后部分、彻留心灵的婚礼,令人遐思无穷、震憾、向往、叹为观止、美常在眼……的婚礼,结束了。
寂静。
他无声地笑着,看着她。她心疼地看着他,靠近他,伸手抹去他嘴角的那一缕血丝,抹去他的汗痕。
就在她伸手击向钢琴之前,他正艰难于给她这场“婚礼”……她为这场“婚礼”添上了完美的一笔。
在寂静中,无声中,在不竭的弦声的余韵中,他们紧紧拥抱着,不停地吻着,恋爱着,难舍难分……
她的唇温,她的体香,她的酥胸,她的柔情似水的、暖融融的身体,她那圣洁的面容……洋溢在他的心魂里。
最后,他们紧紧地拥抱着,眼贴着眼,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良久。
“我们下去吧,”卢青说。
漆艳已把午餐做好多时了,但她这个特种兵出身的人不知道怎么办。她坐在餐桌旁,正心不在焉地翻看一本时尚杂志。刚才的琴声很令她感动,仿佛令她想起了爱情。
“你们没请佣人?”吃饭的时候叶维问了一句。
“艳姐不让请。”卢青说。
据叶维调查,漆艳是在一个单亲家庭里长大的。那是一个只有父亲,没有母亲的家庭。她一生下来,她的母亲就跟一名婚外情人远走他乡了。
但她的母亲却和卢青有点儿远亲关系。漆艳是读大一的时候忽然去参军的。四年前,她正在军队上有很好的发展,然而老天不公,以致她接到了一个令她苦不堪言的消息:她的父亲病重了,患的是再生障碍性贫血。
漆艳的父亲本来是打算瞒女儿一辈子的,可是天公又不作美,被漆艳的叔叔把消息给捅了出去,并被漆艳及时知道了。
于是,她陷入了痛苦之中。先不管她的父亲的病是否能痊愈,单单无法筹集巨额的治疗款项这一条,就够她受的了。
当时,就像人们总是在某个偶然的机会听说某个故事那样,卢青从另一个亲戚的口中听说了漆艳的故事,叶维没有去深究卢青是出于怎样的考虑而决定帮漆艳的。
当时卢青已有自己的收入,——卢青的祖父卢远风很疼爱他的这个孙女,在卢青十六岁时,祖父给了她百分之一的海天集团的股份,并让人不得干涉这个孙女如何用度其年终分红。——“山月”就是卢青用红利办起来的。
卢远风有很多孙子孙女,却只给卢青股份。平常,除了在特别呵护卢青的事情上,老人家在家里的确是非常公正无私的。……在卢青的帮助下,漆艳的父亲延长了一年多的寿命,最终享年四十六岁。
后来,漆艳无论如何要跟着卢青,卢青拗不过她,把以前祖父配给自己的保镖打发走了……
叶维依依不舍地离开卢青的住所。
当他回到他的卧室中把自己给凭空仍到床上的时候,已下午两点了。
他真的很幸福。他无法平静。他似乎未曾料到生命有一天会如此的美……他像一个无尽欢乐的孩子那样在床上滚来滚去,任鞋子作恶……
然而没过多久,女佣便迫不得已地敲响了他的门。
“哦,哥啊,”他到客厅里接电话说,“怎么,任务完成了?回BJ了吗?”
“什么……任务?”
“那只有你最清楚了。”
“……你小子在干嘛?”
“在接电话啊!”
“嗯,看来心情不错!……你住在?——上次你给我说的,我忘了。”
“要不我去接你,”叶维说,“我正有事和你谈谈呢!”
“不用,”叶立说,“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来。”
“哦,正开着车呢,”叶维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