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了辞从司礼监出来,古轩拿着刚刚刘公公写地那歪歪扭扭地几个大字,认了半天,好容易看出来俩字“中侯”似乎是个官职,至于到底是个什么官儿,却也不甚明了。
心下琢磨,莫非方才送的两个翡翠马让这老小子开心了一把,这才尽心给自己了个好差事?不禁暗道好悬,若是爹爹没有让我将这礼送下,那岂不是冤的很,不大的官估摸着也得爬两年,重生的时光多宝贵啊……现在好了,吐了口气,心底一丝微笑泡沫般浮到脸上,颇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叫了辆马车,这厮还颇有兴致地和车夫侃了半天价,直到把自己伸出的俩手指看成四个,才省起该早去休息了,悻悻地付了车夫银钱。让他载着去寻家客栈,自己上了车小憩。
这车夫头回见到穿的如此奢华地少爷独自个儿出门,更没见过坐个马车都侃价地的公子哥,乐呵呵地看着他上了车,手中鞭子一扬,“驾”地一声,前边两匹马撒欢似的跑了起来,直奔城北地悦来客栈。
要说这悦来客栈,京中做官的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大家都暗传它就是那传说中的黑店,势力还挺大,买通了城中几个颇大的车马肆,好多外地的富家子弟初到京城,都是叫辆马车去寻客栈,末了十有八九都被诳来,被人宰些银两忍气吞声地走了。
不是没人去告状或是找靠山报复一番,只是……上回礼部侍郎李叔正地侄子来探亲,到了这客栈被骗,怒火中烧地去找他叔叔做主,这学识渊博的礼部侍郎大人也觉得受了莫大欺辱,带了些家丁小厮雄赳赳、气昂昂得奔那去了,结果还没半个时辰又灰溜溜地赶了回来,这侄子稍有些不满地嘀咕两句,就被狠狠骂了一顿,“尔日后若要再提此事,休怪老夫不客气!”
第二日,此事便成京城官员茶余饭后地笑谈,惹得李侍郎只得奉行低调做人地原则,却不想这表现被不知情地皇帝赏识,升了礼部尚书。
只是那悦来客栈仍屹立不倒,打那以后,被骗地公子哥们欲行报复时,旁人都语重心长的说,“咱家啥能耐你还不知道?人家李尚书吃了亏还愣是不吭声,那人得多大来头?能忍则忍了,别给咱家添乱……”结果,自然都是不了了之。
如今可怜地古轩不知不觉中,就要重蹈这别人蹈过无数次的覆辙。
到了地方跳下车来,古轩把包裹往肩上拽了拽,扫了眼京城略显狭窄的街,果然与肃宁那小地方不同,虽没有后世规划整齐的高楼大厦、没有宽阔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但密集的房屋、小街旁鳞次栉比的商铺、颐来攘往的人群,无一不彰显着京城地繁华。
古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见车夫寻的这客栈便是三层的阁楼——精致的木门,好歹认识古色古香的牌子上书“悦来客栈”四个繁体大字,顶宽地门敞开着,能见得里面整齐摆着漆成深色的桌凳,桌上青瓷白底的茶壶茶碗,店中墙上几幅只着淡墨的山水小品,清净雅致的格调甚是惹人喜欢。
店中这时只有几个桌上有人,几个跑堂的不疾不徐的端着茶壶,给桌上的客人添着茶。
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古轩心中道,还是古时候好啊,随处都是如此清新的感觉,静,净,连困乏的身子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举步进了门,店中一没事做的小二正打盹,古轩脚刚踏进来,正待要喊他,却见他一个激灵醒了,霎时两道凛冽的眼神如刺般望来,不待古轩缓过神儿,便又柔和下来,不大的三角眼,眼皮还耷拉着,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怎么也不像能有那凌厉的眼神,古轩一阵纳闷,莫非看错了?晃晃脑袋,唉,想来是太累了,吃了东西赶紧休息才是。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那小二把手中抹布往肩上一搭,挤出笑脸道。
“住店,先给我上几个店里的拿手菜,待会儿再收拾间干净的客房。”
“好咧!您坐着,要喝点儿什么茶?咱们这有金茶、银茶、玛瑙茶,玉茶晶茶翡翠茶。”小二还是那如木刻般的笑,口中顺溜的吐出这一大串乱七八糟的茶叶名,此刻似期待般的看着古轩,见古轩皱着眉头半张着嘴,眼中失望神色一晃而过,赶忙又道,“客官坐着,小的这便给您弄壶上好的龙井。”
“你……有病是不?”古轩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直犯嘀咕,莫非自己困顿了,这小二也累的犯傻——俩碰一起,说起话来就驴唇不对马嘴?
…………
店里的内屋,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公子背着手,来回的踱着步子,见那小二进来,抢上前去问道,“可是咱们的人?”
“唉,是个不认识的,估计是外地的公子哥,老规矩?”
那公子失望的点点头,“老规矩吧,人到现在都没到,这次怕是又不成了,这老狐狸啊……”
“那属下告退了。”说着在屋中取了茶沏上,又从抽屉中捏了些白色的粉末撒上边,端起茶壶摇了摇,这才出了内屋,扬声道,“客官,您的茶。”
“放这儿吧,”古轩正自迷迷糊糊的,头一点一点地差点儿睡着,忽听这声招呼才又坐正,无精打采的应了声。
这小二瞧他的蔫模样,还没喝放了蒙汗药的茶就已然昏昏欲睡了,暗自心疼不已,浪费啊,那蒙汗药一两银子才买三钱!放下茶壶回了柜台,恨恨地看着古轩把那杯倒好的茶喝了干净,等了半晌,见他结实的趴在桌上鼾声雷动,才小跑两步,手脚麻利的把古轩架到了内屋,往床上一扔,取了他肩上挎的包裹,仔细翻着。
旁边那白衣公子见怪不怪,见他架了个人进来,仍兀自坐着闭目养神。忽听到惊喜的一声,“公子,这人竟和刘四那厮有些瓜葛,”那小二说着,从包中拿了写着刘公公歪歪扭扭大字的纸条,呈给这公子看。
初闻这话,他还以为有甚么大发现,只是看了眼那条子,才淡淡的道,“这无非又是那厮买官卖官的勾当,仅凭这张条子不当事儿的,他们那些都人老成精了,若不能一击制敌咱们就不能轻举妄动,你啊,还是太急躁了些。”
那小二尴尬的道,“公子教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