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广宗城内。
作为太平教的大本营,广宗城在起义爆发后,数十万民众全都头上系上了一根黄巾,放眼望去,整个广宗城内尽是黄压压的一片。
当然,这并不是说,广宗城内的所有人都有系上这根黄巾的资格,像那些财主富商,他们在起义一爆发时,只要没来的及跑出城,都没有逃脱被黄巾义士从肉体上消灭的下场,他们那宽阔的宅院,如今已成了黄巾军的军营,而那些堆积如山的粮食布匹,已经成了黄巾军的军资。
今日大战的余晖显然还没有过去,三三两两的黄巾战士聚在一起,各自包扎着伤口,又不住的大声咒骂外面那些给自己带来伤害的汉军将士。
一个二十来岁的黄巾军肩上包扎着一圈,更是骂得特别起劲,旁边那个为他包扎的黄巾战士拉住两根布端狠狠的系在一起,笑骂道:“得了,你小子第一次上战场,把命捡回来算你运气。你没看见邹固将军部下吗?”
邹固,也是大贤良师所置的三十六方渠帅之一,今日一战,正是他与那对可恶的尽使长枪的敌兵对上,所部伤亡惨重,众人自然都是看着眼里。
那受伤的年轻士兵听年长的那么一说,显然是想到了白日那数百根长枪不住前刺的恐怖威力,脸上不由自主的现过一丝惧色,不由问道:“王大哥,那队长枪兵究竟是谁的队伍,怎地那样厉害,以前却又没有见过?”
同样的嘀咕问话也发生在四处分布的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不过得到的回答大多是:“操,我怎么知道,反正黄天保佑,人公将军又没要我去斗那些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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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得……”一串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街上那沉闷的喧嚣。
黄巾军里马匹缺乏,远胜官军,根本就没有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不说,就连那些将领,有马骑的也是少的可怜。
好奇之下,众黄巾士兵都回首看去,就见一个四十来岁,满脸沉肃的人骑着匹马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队亲兵,不是黄巾渠帅张牛角却又是谁!
张牛角沉着一张脸,毫无表情,适才那些士兵的对话,他虽未完全听清,但大致意思却是已经明白,眼见诸多士卒都已暗生怯意,张牛角便不由心中暗感沉重。
其实他也知道,这也怪不得士卒,在大贤良师的鼓舞下,这些黄巾士兵大多并不怕死,打起仗来都可以不要命的往前冲。
只是若是拼了命,却只是徒然,根本就伤不了对方几根毫毛,那就未免要令人沮丧了。而这正是白天那队人数不多长枪兵带给张牛角的感觉。
想到那不断挥舞,收割着黄巾士兵性命和勇气的枪林,张牛角便忍不住想摇摇头,将那股无可奈何的软弱感给驱赶出去。
转过一道弯,便到了广宗的县衙,当然,如今这里已是天公将军养病和人公将军法号施令的所在。
门外的守卫都认识张牛角,黄巾军和朝廷不同,没有那么多规矩,既然是张牛角大人,那自然是错不了了,门卫未加阻拦,也不去通报,便径自放了张牛角进去。
张牛角下了马,便大步流星的向屋内大堂走去,那是人公将军如今的办公之所。
“张牛角。今日阵上那队长枪兵是何来历,可曾打听清楚?”广宗城内,人公将军张梁白日作战不利,便盯上了那对奇怪的长枪兵和骑兵。
他清楚的知道,卢植在前几日绝对没有那支部队,不然也不会被自己麾下的黄巾勇士打得不敢出营应战了。
是以一回城,张梁便派出了麾下几员大将,要他们各自前去打探,看看那对长枪兵大敌且是何来历,竟有如此战斗力,而张牛角就是其中之一,而现在他匆匆回来,显然是已经打听清楚。
“禀报人公将军,今日那队汉军,属下已经探听清楚,便是卢植的学生刘备,据说是听闻其师卢植在广宗与我们对峙,便特地赶来相助!”张牛角跪禀道。
“刘备!”原本安坐的张梁霍地站起,沉声问道:“是那个在幽青两州与我为敌的刘备?”
张牛角见张梁脸色铁青,暗自打了个突,沉声道:“从士卒使用的武器看来,正是那个刘备,也只有那怪异的长枪兵,才会那么厉害,不然程远志他们两路人马,何至于败。”
“可恶,刘备小儿,我誓杀汝!”张梁拍案而起,往日那春风得意的脸上,此刻说不出的狰狞。
张牛角看来张梁的脸色,又听到张梁那咬牙切齿的咒骂,不由心中一呆,原本想说的话也不自禁的咽了下去。
但这一下犹豫却已被张梁所看见,当下怒声喝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张牛角也是一方渠帅,被张梁这么一骂,也是大感不是滋味,却又不敢发怒,便干脆直说道:“末将适才过来,听到沿途将士交谈,对那队长枪兵似乎多有畏惧,军心可能已经有所动摇,还望人公将军尽早处理。”
“什么?”听到军心摇动,张梁不由大吃一惊,忙又问了几句,待从张牛角的嘴里得到确认后,不禁一阵气馁。
“张牛角,你说这是咱们该怎么办,要不干脆再请我大哥出来祈祷一下黄天?”数月之前,张梁也不过一直跟着张角宣传罢了,唯一会的就是跟着张角学的那点医术,那知道什么行军打仗,如今听到士气大降,却是束手无策,想了一阵,却也只想到了“黄天保佑”这个黄巾军的独门武器。
“人公将军所说,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如今天公将军卧病在床,我等又怎能为了这等俗务去打扰他,何况那祈祷虽能鼓励士卒,但目下关键,却还是要在战场上一战克敌,才为正道,否则,便是黄天保佑,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张牛角的话中虽然委婉,但却是明显在说张梁之计不可行。
张梁倒也并不恼怒,他其实也知道要最终在战场上解决掉那对长枪兵才行,只是张梁想到被日那对长枪兵不住前刺,黄巾士卒不住倒下,就忍不住感到阵阵心悸,只觉对方竟是无可匹敌,想要在战场上找到破解之方,一时却又哪里能够。
“依你之见,却要如何?”张梁左思右想,实无善策,不得已问道。
“末将以为,那长枪阵近战威力甚大,末将也无甚良策,只是就末将今日所见,那长枪兵却也并非毫无弱点,明日交战,我军当尽选弓箭手射击,他便纵有长枪,又能奈我何?”
张牛角心中其实也在想克制那队长枪兵的办法,但却是总觉得那枪阵厉害之极,难以正面与之对敌,若要取胜,也唯有依靠弓箭手而已。
“好,果然好计。”张梁一听,兴奋得连连拍手,眼中闪现出异光,他似乎看到了今日拿给他带来巨大困扰的长枪兵在弓箭的射击下,身上不断闪现出血花,发出凄厉的惨叫。
“报,人公将军,那些汉军又来叫阵!”一个小兵那急促的战报打断了张梁心中的美梦。
张梁张牛角都看了看天色,这不天都全黑了么?怎么汉军居然会在这时来挑战。
不过天虽是黑了,但张梁却也并不惧怕,加之适才又找到了克制那长枪兵的法门,此刻这会儿正兴奋不已,正急着在战场上显显威风呢,大喜之下,张梁连忙下令身边亲兵各自去传令那些将领,准备出门迎敌。
“人公将军万万不可!”张梁正在下达军令,还未说完,就听一旁的张牛角劝谏道。
“这是为何?”张梁被人打断,满心不喜,但张牛角到底与旁人不同,刚刚又为自己提了主意,因此也只得按耐着火气问道。
张牛角本是不愿意忤逆现在掌握广宗城内实权的张梁,但他到底还是懂得一些军事,知道夜晚挑战,多半没甚好事,只得劝道:“人公将军,敌军趁夜挑战,必有诡谋,何况弓箭手在夜间却也不能射箭啊!”
张梁听张牛角这么一说,也不由醒悟过来,忙召回了刚才出去传令的亲兵。
“人公将军,城外那些汉军在骂阵,好多兄弟在站在城头上听,这也不理吗?”那报信的士兵见张梁意态怏怏的召回传令亲兵,便知道张梁这会儿心情很是不好,只是想到外面的情形,又想到若是不报告的后果,小兵在心里两相权衡,还是老老实实的禀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