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一锅出来，孙明恭敬地和唐煜告别。唐煜几次要请林娜到这里吃饭，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成行，没想到最后居然是由孙明买单请客。世事真是难料。
林娜吃完了，一抹嘴巴，眼神还是迷瞪的。前倨而后恭，恐怕就是孙明此刻最经典的写照了。唐煜也不好说是因为自己给孙明抄了卷子，孙明请客一为感谢，二为堵嘴。但不管怎样，他以后不会找自己麻烦了。唐煜叹了口气，连孙明这种伪劣纨绔都会为了抄一份卷子对自己的敌人卑躬屈膝，可见他父亲给了他多大的压力。
当初在考场上，唐煜灵机一动，对孙明网开一面，就是基于这个考虑。他在泰阳孤身一人，大哥王磊至今下落不明，蓟桥学院还有一个强敌希曼。希曼已经对自己下了一次杀手，彼此的仇怨已经不可能调和。所以，能减少些敌人就减少些敌人才是上策。虽然孙明这种人物还称不上敌人，但小人物也会带来大麻烦。
“也许是想曲线救国？”唐煜笑道。
林娜娇笑着捶了唐煜一拳，自然不会相信唐煜的说辞。在酒席上，孙明对唐煜的态度明显不同，早上在外面台阶上，两边还剑拔弩张的，现在就成了多年好友一般，实在是让林娜看不明白。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考场上。
下午是手工作业点评。唐煜和林娜不在一个组，与孙明却碰到了一起。一组二十个人。点评老师正是老杰克。
两张课桌拼在一起，二十个物器作业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课桌上，老杰克扫了这些东西一眼，就开始看手里的名单。孙明一看老杰克挑剔不屑的目光，心里一凉，本来很自信的脑袋就有些耷拉下来。
他的父亲是四级物器师不假，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制器也不假，家学渊源虽然有点勉强，也不算过。但是孙明实在不是一个学制器的料。这次迫于父亲的压力过来考级，心里就已经盘算着怎样捱过去。书面考试只要下点功夫死背就行，实在不行，反正课堂纪律也不是很严格，再偷看点抄点，弄个及格不成问题。只是发现自己的前面居然坐的是唐煜时，心里就有点发虚。左右都隔得很远，自己没有千里眼的能力，又不能肆无忌惮地回头抄写，唯一的希望就在唐煜身上。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咳嗽一声，本来就是破罐子破摔，没想到老天真开眼，唐煜居然让他抄了，并且配合得居然如此熟练默契，原来还是考场作弊的积年老贼。
如果说书本知识还能对付一些，而这个手工作业就更不知所云了。好在他自小帮着父亲经营店铺，认识了不少散落民间的制器师，没奈何，只好掏出自己的私房家底，请人帮着做了一个。至于这些人能不能达到科班出身的老杰克的要求，那只有尽人事安天命了。
不过也有些安慰的是，自己的纸面考卷与唐煜差不多，而唐煜的手工作业，听林娜的评价，似乎也不高。这样看起来，唐煜比自己还不如吧。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垫背的，孙明稍微心安了几分。
按说这种点评应该是一对一进行的，主要是为了保护考生的技术秘密和隐私。可是，在老杰克手里，他从来没有遵守这种制度，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级的制器师考试，能有什么技术秘密？他也懒得一个一个喊，浪费时间，所以就把他这个组的人都集中到一起。
老杰克拿起桌面上的第一个纸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镜子一样的东西，老杰克根本不用下面的学生解释，反正原理结构都在试卷上写清楚了，径直在某个地方按了一下，镜面上出现了几个字，从小到大，然后从大到小变幻了几次，伴随着字体的变幻，字的颜色也依次变幻。老杰克看了看物器上的签名，随手把东西放进了盒子，然后在名单上找了一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46号，还不错。过关。”
唐煜愕然，这就是点评？这也太简单了吧。他还想趁这个机会多学学别人的技术呢。没想到老杰克懒惰到这种程度，就算是看不入眼，也得对得起大伙儿掏的不菲的报名费，随便糊弄几句吧。
刚才唐煜也看清楚了，这就是幻器的一种，极其简单的一种。唐煜对自己暗自评判了一下，虽然从来没有制作过幻器，但在图书馆的各种资料上已经熟记了其原理结构，制作起来应该不难。林娜也是制作幻器的，从她给自己制作的产品铭牌来看，水平比这要高多了。这个都能过关，林娜那边应该不成问题吧，唐煜也放下心来。
唐煜后面传来一声压抑着欣喜的呼叫。一个幸运的考生。唐煜回头一看，居然是孙明的那个跟班。
随后的几次点评也简单得不得了。多数都能顺利过关，也有一两个倒霉蛋，被老杰克无情地宣布了死刑，其中有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当场就痛哭起来。
点评的顺序是随机的，老杰克从摆放在桌面的物器顺手拿过去。拿到孙明的盒子时，唐煜明显感觉到孙明的紧张，喉咙里总是往下吞着唾液。屁股不敢坐实了，只挨着半边屁股。似乎这样才能让老杰克放其一条生路。
这是一个时钟一样的东西，长方形的镜面显示着跳动的数字。唐煜知道，这种东西是易做难精，让镜面的数字刻度随着时间流逝而有规则地变换并不难，难的是准确。做得差的，一天能差上一个小时。这种东西，从一级的到九级的都有，差别在什么地方，就在精度。
唐煜注意到老杰克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真的跟地球上的怀表式样差不多。然后两下对比着，看了一会，面无表情地把怀表收了起来，把孙明的作业也放进了盒子。
“唉。”老杰克叹了口气，孙明随着老杰克这声叹息，身子一软，差点要跌下椅子。老杰克又看了看上面的编号，有气无力地说：“45号是吧，过关！”
孙明似乎没有听清楚老杰克的话，哭丧着脸问唐煜：“老匹夫说的什么？”
唐煜吓了一跳，孙明似乎吓脱了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声音很大，整个教室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下子教室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众人齐刷刷地扭头看着孙明，脸上都是一幅你死定了的表情。
居然敢称呼老杰克为老匹夫，这孙明的胆子大起来实在是包天啊！
老杰克出人意料地没有咆哮，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走到孙明的身边，温和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啊？”
“老……老……”孙明突然发现老杰克已经站在了身边，想起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脸色都白了。
“老匹夫。”老杰克冷冷地说。
只听得扑通一声，椅子翻了，孙明这下子真的跌坐在地上了，还是仰天的。
唐煜急忙过去把孙明扶起来。
老杰克贴在孙明的耳边低声说：“老匹夫告诉你，你过关了。”说完哈哈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唐煜愕然地看着老杰克，这老头越来越有意思啊。
看着老杰克的魔爪伸上桌子，抓住了唐煜的盒子。唐煜也被喜怒无常的老杰克弄得有点神经质了，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老杰克打开盒子，从里面掏出唐煜的作业，刚一看，脸色就变了，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腾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这是谁的？”
“这是我的。”唐煜不知道老杰克那根神经不对，忐忑不安地站起身来。
“你的？”老杰克狐疑地看着唐煜。他认识这个年轻人，老斐丽的入室弟子。老杰克看看盒子上的签名，又看看名单，确认自己没有搞错。随即冷笑起来：“不错啊，从哪里买的？”
“从至佳……”唐煜刚说出口，就知道老杰克误会了。
“当然是从至佳物器买的。还不错的一种物器吧，至少三级。”老杰克的脸色越来越不对了。
“杰克老师，是这么回事。”唐煜正要解释，老杰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把东西拿回去，哪天你真的学会了，过来我直接给你三级。”
老杰克的刚愎自用，让唐煜也不禁生气了，他大声喊道：“杰克老师，麻烦你看看雕板上的签名再说行不行？”
也许是唐煜的声音太大，也许是唐煜声音里的愤怒太真实，老杰克还是冷静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工具，狐疑地拆开雕板外面的封装，只看了一眼雕板，还没看签名，脸色就和缓下来，有点尴尬地对唐煜笑笑。
老杰克拿着雕板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以他的经验，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一块新出的板子。
“这真是你制作的？”
“是的。”唐煜说。
老杰克把东西装好，对着一个小孔说了几句，熟练地在一个地方按了一下，然后在教室里响起了老杰克的声音。
“嗯，基本上实现了，只是扩音的功能不是很明显啊。”老杰克点点头说。
“杰克老师，这不是扩音器，这是录音器。”唐煜淡淡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