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古铭秋那奇怪的床板,石薇石薇一边替古铭秋梳理着一头乌黑如丝的秀发,一边开始与她闲聊。
“铭秋,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二当家还不给你平反那次的打劫?”石薇有些不平的叹了口气。
“恩……可能是爹爹觉得时候还未到吧!反正铭秋不在乎,只要爹爹开心就好。”撅着嘴巴思索了一瞬,古铭秋俏丽笑答,甜甜的两个酒窝衬托出青春的气息,她朝气的笑容总能令身边关心她的人感同身受般的欣慰。
“五年了,铭秋,你比薇儿受得苦还要多,山寨里的人都不给你好脸色看,亏你还是二当家的女儿,二当家也真舍得!”石薇秀美灵气的脸蛋上多是为好姐妹的不平,却也只能闷着抱怨两句而已。
五年前的那一次打劫,虽然损失不算惨重,但也有几十号兄弟受伤身亡,而他们的家人抑或是兄弟又怎么会不把这笔帐算到年仅十岁,且还是失宠了的古铭秋身上。
“一点都不苦,只要爹爹开心,还有薇儿和石叔叔疼我就够了,铭秋才不在乎其他人。”
反手过肩头,按住薇儿拿木梳的素手,古铭秋调皮的侧过脸蛋,眨了眨眼睛又道:“薇儿你也知道,山寨里的局势近两年开始恶化了,我们置身事外不好吗?”
石薇无奈的一笑,似乎也是拿古铭秋这种粗枝大叶没心没肺的丫头没辙了。
龙潭寨虽然不大,可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不小了。七帮八湖九寨中,龙潭寨的地位在近年来已经晋升到了第三位。而这一切的功劳则要归功于古风。
二十年前,古风带着一身骇人的伤痕来到了龙潭寨投奔,当时的大当家可谓眼力不凡。一见古风受到常人必死的重挫,还能挺着身子跋涉到山寨,便知他是潭中蛟龙,不可小视。
当即力排众议将古风收纳入了龙潭寨,那时的龙潭寨还仅仅只是一个依附在九寨中的黑虎寨的小寨子,根本连跻身七帮八湖九寨的资格都没有。
不到两年,古风伤势初愈,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替龙潭寨打江山,不到一年时间竟然就吞并了黑虎寨,被列入了七帮八湖九寨!
当时,在众人有目共睹的能力下,古风直接成为了龙潭寨的二当家。
从此,大当家就销声匿迹了,不过并不是失踪,而是将龙潭寨的一切都交给了古风打理,自己则是逍遥离去,每隔数年才会回到龙潭寨露一次面。所以,在龙潭寨真正当家做主的,就是二当家这个位置。
眼红,那是在所难免的,特别是每一次古风离去,龙潭寨都会陷入一些小小的波动当中。
不过对于古铭秋这个失宠,爹不疼娘不爱的丫头来说,似乎这一切的权利之争都与她无关了,只要古风不倒,就不会有杀鸡给猴看的那一天出现。
可惜命运,从来都不是遂人意的。
就在石薇替古铭秋梳洗完毕,替她泡上一壶野菊茶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沸腾的唏嘘声。
“铭秋,外面有些骚动,我去探探,你千万小心!”听到山寨中异样的沸腾,石薇放下了茶壶,对着古铭秋嘱咐道。
石薇心中惴惴地推门而去,想要去探一探口风,却不料发觉整个山寨都陷入了一种惊骇的恐慌之中。
当即她就觉得出大事了,急急忙忙的就冲向了龙跃门。
龙跃门乃是龙潭寨的内门,每一次的打劫无论成败,进了山寨后都必须去到龙跃门,接受一部分兄弟的迎接或是鄙夷,这就是规矩。
所有的消息都会在龙跃门传出,一传十,十传百,当然这只是经历了的兄弟口述的,最终的确是消息还是要禀报入堂,由当家的们坐实。
人还未到,声已先至。
那凄厉的哭喊与叫问苍天的嘶嚎已告诉了心中坎坷的石薇,这一次恐怕损失惨重。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当家的们能坐实吗?”
扶起一个歪倒在门桩旁的断手者,石薇脸色煞白的问道。
这男子她是认得的,即是跟随她义父石牙的六堂中人。
“石薇小姐……”男子不顾伤重,满面伤色的说道:“是真的,这都是真的,是我老牛亲眼看见的啊!”
在六堂人的眼里,石薇就是小姐,虽然她是丫鬟的身份,可作为六堂当家的义女,就是他们的小姐。
“老牛!你……你好好养伤……我义父一定吉人天相,一定会回来的!”
将老牛扶到一旁坐下,石薇强压心头的悲痛,安抚了两句就离开了。
她必须快点把这个消息告诉古铭秋,这关系到她的生死地位,更关系到自己能否报仇!
***
急促的奔跑下,石薇撞翻了几名丫鬟所端的补品,不用想,一看就知道是给三当家的六娇娘的。
过往,石薇恐怕会百般的赔小心,以免得罪了这个最受宠爱的六娇娘,惹来三当家的一番怪责,可今日,就是火烧眉毛她也顾不上了!
身后,传来几名刁拨丫鬟的咒骂声,她们向来是看不惯石薇的。
轰地一声儿,石薇仿佛是撞开了古铭秋吊脚楼的木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薇儿?发生了何事,你如此惊慌!”
手中茶碗一停,坐在木凳上悠哉游哉喝着***茶的古铭秋转过脸,问道。
“铭秋姐——”
噗通一声,石薇三步两步的冲向了古铭秋,跪在了她的脚边,枕着她的膝盖痛哭了起来。
这一声铭秋姐叫的古铭秋的心七上八下的,她知道,除非是天大的事压制到石薇的身上,令她无法承受了,她才会喊她一声姐。
“好薇儿,别哭了,快别哭了!告诉铭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我爹爹还是石叔叔出事了?”
一手将石薇颤抖的肩头一压,古铭秋语气温柔的询问着,其实此刻她也开始提心吊胆了起来。
“铭秋姐,你要答应薇儿,千万不要冲动!”
抽涕着,石薇抬起了泪眼婆娑的脸庞,闪动的眸子里是一种犹豫的神色。
可有些事情终还是要面对的,早知道才能早作打算,看到古铭秋坚定的朝她点了点头,石薇还是将打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了。
“古风二当家与义父这一次围剿红石寨大获全胜,不但灭了他们寨子的旗,还将他们收纳入了我们龙潭寨的势力。可是就在昨夜,路经南怀山归寨之时,遭到了朝廷大军的偷袭,古风二当家血拼不抵,当众身死!”
“哐当”一声儿
石薇的话才说到一半,古铭秋一直端在手中的茶碗便应声而碎,只见她抖抖索索的站起身,依斜着身子晃动了两步,最后双手摁住了木桌桌面,才勉强支柱了已如风中枯叶般颤栗的身躯。
“薇儿……薇儿……你说什么……爹爹他死了?”
哽塞住的咽喉,发出暗涩的颤音,古铭秋的一张俏脸再无半点血色,有的只是无尽的惶然与不信。
“铭秋姐!我是问了义父六堂的厨子老牛,才敢确定的!不光是二当家,就连我义父也坠崖了!”
扑入古铭秋的怀中,石薇紧紧地搂住了她冰凉的身子,或许此刻她们二人也只能依靠对方的体温慰藉,来寻得一丝温暖。
“薇儿……薇儿……我们的爹爹死了,爹爹真的死了?……呜……”
古铭秋拥着石薇止不住的哭泣,泪水淋湿了二人的后襟,却仍不肯淡去,爹爹的死,对于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在这样一个男人为天的山寨里,在这样一个刀口舔血生存的环境里,失去了父亲意味着什么,古铭秋和石薇都是清楚的。不仅是失去了疼爱她们的唯一亲人,更是失去了生存的条件!
[不可以,我不能死……我要为爹爹报仇,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报仇!]
求生的意念在古铭秋的心中渐渐炙热地燃起,过去的种种在眼中浮现,古风爹爹对她的训练,她在烈日冬雪下的努力不就是为了在逆境下活下去吗?
她纤细的臂膀将石薇搂地紧紧的,生怕再失去了这唯一的一个姐妹,此刻的石薇虽然比她更加慌乱更加的不知所措,但是这种互相的依偎却能带给她生存的希望,她知道她还不是孤身一人!
[冷静,我必须冷静]
努力的稳住慌乱的心绪,古铭秋死咬着下唇不准自己再哭出声,过去古风对她心里素质的训练在此刻顿见奇效,她深呼吸了数十次后,脑中渐渐清明了下来。
[爹爹死讯传出,山寨必会大乱,若是爹爹真是被谋害,就必定会对我斩草除根!不行,为了给爹爹报仇,我一定要先看清局势!我不相信爹爹会那么轻易的出事,一定有隐情!爹爹自小费尽心力训练我到如今,我不能辜负他!]
心念百转间,古铭秋的双眸也为之一亮,瞳孔中燃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坚毅神采,可即便是想通了,她的心智依旧还是慌乱痛惜的。
当下,她狠狠地一咬舌根,令一股腥热传入干涩的喉中,要借此来缓解心内悲戚的痛楚。
“秋儿,去总堂外探得一切虚实,然后一字不漏原原本本的将昨夜一战的情势告诉于我,我们不能自乱,要为我们的爹爹报仇!”扶起软在怀里的石薇,古铭秋毅然的擦干了脸上的珠泪,颤抖的对石薇说出了一番嘱托。
看着古铭秋那悲痛欲绝却依旧清明的眼瞳,石薇又怎会推脱,她甚至在古铭秋的眼底看到了一种力量,而这种力量告诉她,想要活下去就一定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