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攒着父亲的手,仿佛抓着一把正在流失的希望,把头深深地埋进父亲蜷缩的臂弯里。他第一次面对父亲泣不成声。房间突然变得旷空无边,任凭他的悲泣飘荡起伏。
原来在父亲面对哭泣是这么安宁,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的哭泣动容。他哭累了,顺势趴在父亲的身上,父亲的胸膛是那么宽广,仿佛一瞬间承载了他所有的无奈与彷徨。
他彻底落脚于一片安宁的大地上,这里没有拘束,这里摒除了纷争,所有的不安因素在这里都落荒而逃。他可以随意徜徉,想其所想,纷繁复杂的线索在这里舒缓的展开,条络分明。
“好人,好人,这么熟悉而深刻的两个字不单单只是琐碎生活中的耳闻目睹。它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赋予了特殊的含义。”齐峰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嶙峋张扬的指骨,静静地想着。
“你是一个好人!”凭空飘过一声温婉的叹息,一个娇美幽怨的面孔从他眼前掠过。
“梦香魂!对,是她!”他飘飞的思绪突然有了依托。
记忆在他的眼前平直的铺开,像一道通往过去的时光旅途。他静静地行走在这条流光溢彩的光明大道上,慢慢地追溯,安详地欣赏期间的悲欢离合。
他在一副画面的跟前停下来,画面的发生地是一所阴气森森的病房,病房里有三个人:他,李欣然,梦香魂。‘你是一个好人,你所做的都是你该做的。’梦香魂优雅而调皮地笑着说,冷汗淋漓的他恍然醒悟,无限感激地望着她。
接着他很快就找到了第二副画面。‘你是一个好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梦香魂附在他耳边急切地说。这一幕发生在X档案组织的审讯室。
第三副的画面异常阴暗,整个影像完全被黑暗笼罩,只听到梦香魂凄婉地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一个好人。’但他还是立刻辨别出来那一段不寒而栗的经历——在那个恐怖夜晚,他迷失在一口幽闭的衣橱里,多亏了梦香魂的及时救援他才逃脱危境。
他寻寻觅觅走了好长时间才找到第四幅画面。‘好人,走好!’四个湛蓝的流体字在电脑屏幕上一行行跳出,活像顽皮的精灵,而他则惊魂甫定地站在电脑前,良久从失魂落魄中挣扎不出来。
他此时才恍然大悟那个神秘的聊天好友——‘血心琥珀’竟然就是梦香魂。
“好人”这个字眼在他的眼前一直跳动,他心中的疑窦却愈渐深沉,所有的线索似乎又指向了问题的本源——梦香魂为什么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为了解答这个疑问,他不得不又一次踏上苦苦追寻的时光征程。但越往前走,道路越模糊,沿途的画面变得越来越飘渺,仿佛风中摇曳的炊烟,他甚至开始怀疑其真实与否。他完全没有了方向感。前路渺茫,何去何从,他有些犹豫。
他凭着感觉继续追溯了一段时间,仍旧毫无线索,渐趋艰难的情势逼迫他开始考虑放弃。
他打算原路返回,重新梳理一下已获知的线索。
就在此时,一个遥远的声音从空中飘忽而来:‘你真是一个好人’。他的心猛地一颤,眼前顿时洞明一片。在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倏忽而至,工工整整地横在他面前。
画面中的他此时怅然若失地望着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聊天窗口。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最后一条回复——你真是一个好人,凝重的黑体字流露不出任何感情。
齐峰猛然抬起头,疲累的身心也从迷离如幻的境界中抽离。
他默默地抚平父亲身上的薄被,眯着眼睛倒在椅子上,一段遥远的记忆恍恍惚惚地在他脑海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