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城中有恋事
现在
天色太晚,与顾丘明吃完那顿工作餐已经九点。
席间,我很谦逊。语速不快不慢,娓娓地跟他谈我们合作的计划和费用问题。嘴里一直无比恭敬的说着顾先生,这次的演出全拜托你了。
他一直恰倒好处的微笑,不管放下刀叉与喝茶全都目不转睛。我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的计划。因为他的眼神颇有些孩子气,像是等待大人施舍糖果的坏小孩,笑得心无城府。
终于忍不住。
“顾先生?”
他回过伸来。“呵呵,我在听呢,请继续。”
我噤声,微皱了眉头,压下长长一口气。继续说,“顾先生,我知道你是很有名望的摄影师,一般的公司和价钱你不会放在心上。但,我们公司真的是非常认真非常诚恳地邀请你参加这个项目。至于价钱方面绝对好商量。或许,你会对我们公司的规模会有所怀疑,可我真的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谈谈我的看法。”
我一口气说完这许多话。他的脸微有愠色。但立刻多云转晴。
“落青。哦,不,童小姐。我真的有很认真的听你的计划。你不必怀疑。而且……”他慢慢举起杯子,透过红亮的液体,朝我笑得动容。“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你是说,你同意担当这场演出的总策划和摄影师?”
他小珉了一口酒,含蓄地笑,“童小姐,你的企划做得很好,没有理由让我拒绝啊。”
真可以用幸喜若狂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若真的愿意参加这个项目的策划,这将会是我在公司让他们另眼相看,咸鱼翻身的大好机会。
“但是……”
“怎么,还有但是?”
他点头,继续说,“呵,你别误会,我是说,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要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自然义不容辞。”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顾先生……叫我,丘明就好。”
“为什么。”
他笑得若有所思,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你忘了?那个吻啊?我一直都记忆忧新啊。”
我矜持地笑。慌忙喝自己的饮料以掩饰自己的不安。脸也迅速窜红。
那个吻?
眼前这个身处万花丛中的顾大摄影师果真还将那个吻放在心上么。
从酒店出来,风越发地凶猛。
刚才喝了多杯的酒,脸已有浅浅的粉红。我跟他同站在门口,我的脚步不稳,有摇摇欲坠的晕眩。
顾丘明提议,送我回家。
还是不由分说地拒绝,我火速地拦了一辆车。
或者让他有点难堪了吧,我从车里的反光镜里看到他矗在酒店门口,木木地,没什么动作。
我让司机开了足够的暖气。
我在车厢里缓慢挪移,最终选择车厢靠右的地方安然坐下。
我捂着胸口,居然有淡淡地酸痛。
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出现这样的状况。有时,疼得厉害,难以入眠我会吃两粒安定。许萌曾劝我有时间去做个身体的全面检查。而我总是太忙,忙得连与爸妈见面的时间都没有。或许,到现在他们也不能原谅我。当初我答应得那么好,听他们的安排去澳洲留学,为什么到最后连照顾都不打,拖着行李临时逃走呢。
这半年,一直没有勇气没能跟他们联系,也没给他们打过一个电话。
非常想找一个人说说话,于是翻开电话里的号码。
泪流满面。
那个久不曾拨过的号码,赫然跃入我的眼帘。
许微微。
我想,不管怎样,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她。
过去
殷彦骢与微微的争吵终于爆发了。
那是一次历史课,我记得很清楚。
微微早上起床的时候,神经兮兮跟我说,她梦到跟殷彦骢吵架,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说拜托你了大小姐,只要你不发神经,我看全天下都会太平了。哪里知道,下午第一堂课还没上她就一脸不安拉我过来,说让我帮她请假。来不及问她原由,她又钻进了被卧里。但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听到她叫了我一声,小小的,怯弱的,含糊的,让人听不清楚。
整个下午,我都魂不守舍,和微微仅有的一点心灵感应让我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趁下课的空挡。我想着还是给微微打电话吧,谁知道她的电话一直关机,再给殷彦骢打,他的也一样。我真的有点慌了。那丫头,最近都是神经兮兮的,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情急之下,只有打了江早的号码。他跟殷彦骢那么好,或许他知道殷彦骢和微微去了什么地方了吧。
“喂……”
“喂喂?”
电话显然是通了,但无人应答。正准备挂的时候,一个慵懒的女生响起,“你找谁啊?”
“我……我找江早。”真奇怪,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声音胆怯得越来越小了呢。
“哦,他还没起床呢。你等会打来吧。”
“喂!”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就毫不客气,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吓得一愣一愣的。
“这女的谁啊,莫名奇妙。我有急事呢。”
于是,我又拨通了号码。
“喂,请帮我叫一下江早,可以吗?”
“找什么找!你谁啊。我警告你,别老打电话来骚扰他!”嚯!那女的居然比我先火了。真弄不明白,又不是杀人抢劫打个电话也有错吗?
我尽量保持我的淑女形象。“我真有急事找他,麻烦把电话给他一下。”
“什么急事?我看,是你急着见他吧?我告诉你,他不在!”那女的满口的醋酸味。听起来,还真是个痴心人儿,对江早真是用情不浅的样子。
可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快点把电话给他,不然我过来杀了你!”我也咆哮了,终于露出我本质的凶像。
“杀了谁啊?有什么,快点说。”
谁知道,这次是江早接了电话。又换成我超级不好意思了。“啊,是你……抱歉……打扰你了。我想问一下,你知道殷彦骢和微微下午去什么地方了吗?”
那边顿了顿,良久才说了一句。“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许微微怀孕了……”
“啊?不会吧。”我万分惊讶着,着实吓了一跳。这几个月,微微还算正常啊,怎么可能啊。真不敢相信。
“那他们是……”
“这还用问?”
我默默地挂了电话。想起早上微微忧郁的眼神,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
前些天,微微她爸爸又来看她了。当官的人向来都不是太嚣张,这回也才开了个新款的奥迪。乌漆麻黑的颜色把人渗得慌。倒是有不少同学停驻观看。貌似在同学面前很是威风了一把。
可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微微眼里,有一股淡淡的忧郁。
微微爸爸跟微微妈妈早离婚这事,我是班上第一个知道的。嗯,我确实我也应该是最后一个。想想也是,据是他们一个是县长,一个是县饮料厂厂长。日里万机,公务繁忙。微微在家的时候,通常是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他们几次面。更不用说一家三口有时间一起吃个饭谈个心或者出去旅游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了。
他们离婚后微微一直跟奶奶住在一起。爸爸和妈妈会偶尔来看一次她,日子平平淡淡,虽少了些乐趣,到也温吞如水。直到微微考上大学的时候,她爸爸和妈妈才破例友善的坐在一起和颜悦色的吃了顿饭算是给女儿面子。
微微还说,她上高中那会儿遇到一个很喜欢自己的男生。等我再追问那男生的姓名。她便估做轻松一笑,敷衍过去。
她爸爸这次来,请我和微微吃了一顿饭。去的是这座城市里最高级的饭店。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谁也没怎么动手。微微爸爸到是像饿了很久的样子,吃了不少东西。我和微微的胃口都不怎么好。一直看着他吃。席间,我试着说两个笑话调节一下有点尴尬的气氛。话每到嘴边都又生生的咽了回来。微微笑得很少,手里拿着爸爸给的厚厚一叠人民币,表情多少琢磨不透的凄凉。
我怎么会突然想到凄凉这个词呢。
可当时我真就这么想了。回宿舍的时候,微微才跟我说了一句话。“落青,爸爸他这次没有给我带土特产。”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家乡的土特产对微微会有那么重要,但我至少知道她的心中,是失望与难过的。
爸爸给了她钱。厚厚一叠。
可是,能代表什么呢。
我居然有点狠微微的爸爸。无来由的,还稍夹杂一点辛酸。
所以,后来微微爸爸打电话到宿舍,微微跟我打手势让我告诉他爸爸他睡着了。
我的谎话说得很苍白。我想,大概微微爸爸那漫不经心的一句——我知道了。也是寓意深刻让人想不透的吧。
如江早所料,微微真回来得很晚。大概宿舍要熄灯的时候,弯着腰,脸色苍白地从一辆红色的士上下来。我努力地望了望,没有看到殷彦骢的身影。
我很失望,搬了小凳子,积了一肚子怨气,坐在走廊上等她。
走廊上的路灯早就坏了几盏,她贴着墙壁,走得很慢。从走廊那头到这头,不过100米的距离,我在心里默默数着数,我隐忍着,千万不要去去搀她扶她。她慢慢慢慢地走,勾着身子,低着头,不知道是没有看到我还是故意不叫我的名字。我真后悔我是个超级急性子,还是按耐不主,气呼呼的地迎上去。
“许微微,你这头猪……”
从飘荡的黑发缝隙里,微微虚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嘴角居然还挂着莫名的笑意。她小声地乞求的说,“落青,你什么都不要问我,什么都不要说好不好?”
她的话,让我的心越发疼痛。
“你这个可怜的疯子可恨的傻瓜为什么有那么多事情都不跟我说。”
她强打精神摆摆手,“求你了,什么都别说了。睡觉去吧,求你了。”
那一夜。
未眠。
精心策划了整晚,第二天一大早我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准备拉着微微去找当事人殷彦骢算帐。谁知找遍了寝室与教室,都不见微微踪影。然后在食堂吃早点的时候有同学告诉我,说微微早就给我留了话,说今天她要跟殷彦骢去游泳,让我不用操心,到处找她了。
她果然有先见之名。游泳是假,带她的相好避难是真。
这真让我忧伤。
爱情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许微微,你刚做完手术好不好。你怎么能变得如此不顾一切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