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晋麽麽亲自过来章衍楼,直道二太太今儿头痛的厉害,就不招呼亲家五爷了,王爷又不在府上,让二公子代为好生招待着,有不当的地方,还请亲家五爷体谅些。
传完了话便回了水榭苑,“太太,您对那粗鄙的人还这生的客气做甚?”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人虽粗鲁了些,可到底还是芜州白家的五爷,不好得罪!”二太太拿着小剪子细心的修着盆里的花枝,“听说那白家兄弟间的感情好得很,不比一般的世家。这位五爷常年在外,一年就回芜州一次,白府当家的,更是对这位五爷事事顺从。”
二太太满意的看了看刚修剪好的花枝,走到边上铜盆处净了手,晋麽麽在旁递了干帕子给她拭手,“这位五爷,还是得好生伺候着。”
晋麽麽在旁忙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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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蓝朝铬陪着五叔喝着小酒唠着嗑,白仨儿坐在他身旁闷闷地听着他们聊,本想跟五叔叔叙叙话,这会子反倒她成了外人,给晾到了一边去。林子清坐在五叔的边上,诺大的八仙桌就坐着他们四人,一半的桌尾空着,把林子清与白仨儿隔了一大节,那边又让五叔与蓝朝铬夹在中间挡着,想给他的仨妹妹夹个菜都不方便,一脸愁容。
蓝朝铬粲然笑着听五叔念着白仨儿小时候的事,抽了个空撇了眼林子清,笑意更胜。宝福是越来越机灵了,明儿个得厚赏!
五叔这会子许是有些醉意,嗓门又大了些,“我们家仨儿最是聪明了,你别看她打小就没了爹娘,是寄养在她大伯家的,就欺负她没娘家人!”说得激动,一掌拍到桌面,“告诉你!咱可宝贝着咧,你要真敢欺负了她,”中间不雅的打了个酒嗝,才继续说道:“我白敬伍饶不得你!”
“有您五叔护着,谁还敢化她一根手指头不成!”蓝朝铬轻笑着端起酒杯,与五叔碰了个响杯,一口饮尽。
“五叔叔您少喝点,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白仨儿看着她五叔叔渐起潮红的脸,不由得担忧起来。
蓝朝铬回首看她一眼,长臂一伸,给她舀了一勺子白扒通天翅放在她碗中。
她看着碗里的菜,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声,埋首吃了起来。
想起他整治她的那日,她饿得不行,随后他让人弄了一大桌的菜进来,起先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发现这厮不停的给她挟菜,殷勤得很。她吃了八分饱,便放了碗筷,这厮很温和的问了她一句:“饱了吗?”
她当时让他表面上的温柔蒙了眼,傻愣愣的就顺着他的话点了头,结果他话一转,又说:“方才不是喊饿的么,怎么这会子只吃这么点就饱了?这还有大半桌的菜没动呢!怎么办?”
她脑子一热,顺口就说了句:“那我接着吃!”
他像摸着宠物似的摸着她的头,满意的笑着道:“乖!以后我给你挟的菜,记得要吃完了才能放筷,知道么?不然,指不定哪天又得跟今儿一样,饿着了就不好了!”
她听了一个激灵,脑皮让他摸得直发麻。这厮真不是普通的坏!
正在心里咒骂他时,耳边又响起了她五叔叔的大嗓门。
“仨儿,你别怕,哪个欺负了你,你告诉五叔叔,五叔叔帮你欺负回去!”说完手一挥,“咚”的一声,倒在了桌上,呼呼睡了过去。这一倒把蓝朝铬给弄愣住了,刚端起酒杯准备要敬过去的手停在半空里,这……这五叔的酒量也太差了吧!
“我先扶五叔回房休息吧!”林子清忙起了身扶起五叔。
“呵呵,也好!一会子我让人送醒酒茶过去给五叔,省得明日一早头疼,又白遭了份罪。”蓝朝铬放下酒杯也跟着起了身。
林子清微颔首,又深情的看了眼他的仨妹妹,才扶着五叔出了门。
白仨儿也是想跟着去的,却让她相公拦了下来。
“你去干什么,有这些子丫头伺侯着还不够么!”
“我就想去看看,平日里五叔叔是不喝酒的,今儿个喝了不少呢。”
蓝朝铬拉着她缓缓往里屋走,说着不着边的话,“吃饱了么?”
“……?吃饱了。”又是这问话,但看到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她心下微动。
“让你那俩儿丫头进来帮你换身衣裳,一会子咱们出趟门。”
“都快亥时了,还要出去逛么?”他只是对着她笑,没再说话了。
鸣红鸣雨帮她换了身青湖色的竖领盘扣小锦褂,下面配着同色的折叠散花裙。蓝朝铬接过鸣红拿过来的青紫色大氅为她披上,将她从头捂了个结实,带着她出了章衍楼,往偏门走去。
门外已停着辆四轮马车,黑黑的,像是让人故意用黑布罩着一样,与深黑的夜色溶为了一体。知桐知柳两人早已候在了外头,见了他们出来,知柳忙上前递了个小小的暖手炉给白仨儿,扶她上了马车。
这一路走来,路上像是早让人安排好了似的,安静得很,也没见着个人。白仨儿皱着眉头,心里忐忑不安,却是没问出声。
车内宽敞得很,车顶嵌了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外面覆了层薄薄的淡黄色软纱,让车内显得柔和起来,中间摆着张檀木雕花小方桌,中间挖了个小圆孔,正好能放下一个陶瓷茶壶,圆孔下面似燃着什么,让炖在上面的陶瓷小茶壶缓缓冒着轻烟,边上青瓷小盅分别装着杏仁粒、杏花糕、杏仁酥一些小零嘴。
蓝朝铬在外交代了宝福几句,留了他下来,随后进了车内,马车缓缓向前行进,慢慢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白仨儿打从进了车内后,就一直端坐着,手里握着小小的暖手炉,低垂着头,兜在头上的大氅帽檐松松的压了下来,使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下,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到紧抿着的红唇。
蓝朝铬将杏仁粒推到她面前,漆黑的眸底盛满了笑意,“这又是在闹什么呢?”
车内一阵沉默。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道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一早就有了出门的打算,对么?你对我五叔叔使了什么绊吧?他平日里虽然不喝酒,但也不是这样就倒的,我道五叔叔是赶路累了,却不成想,是你早计划好的。”她只垂头闷声说着,也不抬头瞧他。
蓝朝铬黑眸下闪过赞许的光芒,修长的手指端起小方桌中间的陶瓷茶壶,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绿茶放到她面前,“你五叔叔道你聪明,一点儿也不假。”随后又倒了杯热茶自己拿在手里,轻抿了口,“今儿的行程本就是安排好的,却是没把你五叔叔算进去。本打算戍时便动身的,现在亥时了,也不算晚,想带你去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