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蓝朝铬看向窗外,朝下面九曲回廊上的宝福打了个手势,宝福见了,忙往这边跑了上来。他在那儿探头探脑的晃荡半天了,主子偏是装做没瞧见他似的。
宝福上了千层石,却是没入亭内,只在外面道:“公子,二少奶奶娘家来人了,二太太陪着在大堂坐着呢!”
白暮兮听了,忙掀了薄毯子就要窜下去,却让蓝朝铬伸手按住了她半起的肩膀,笑着道:“你慌什么,人又不会跑掉,先去换身衣裳,漱洗一下再去不迟!”白暮兮乐呵呵的直点头。
大堂内,右边下首位坐着一位四十岁上下,满脸胡须,灰发齐整的束在头顶,浓眉大眼,乍一看倒像是山里出来的土匪样。旁边坐着一个俊雅的小青年,年岁不大,手握纸扇,公子哥儿的打扮。
“二太太,我就一武夫粗人,不会拐着弯讲话,咱废话就不多说了,我大哥的意思是想接白仨儿回芜州住几天!”粗壮汉子一开口,嗓门大得很,让人听得脑子里嗡嗡直响。
坐在主位上的二太太用拿着帕子的手压了压自个儿直跳的太阳穴,一脸无奈的笑看着那满脸胡须的汉子:“瞧您这话儿是怎么说的,这新媳妇过门还没一个月,娘家便派了人要接回去,咱这儿也没这个规矩不是!”
“你们这儿的规矩我倒是不管,白仨儿入你们王府才几天,就让你们家二公子给打了!这就是你们永宁王府待新媳妇的规矩么?您也甭拿话来懵我,在芜州城到处都传疯了,道我们家白仨儿嫁的风光,排场大,却嫁了个只会打女人的主儿,小命都丢了大半了。今儿一早进了濮京,听到的更是不得了,道你们二公子看我们家白仨儿不顺眼,一日三顿打,就没一日落下过!”胡须汉子越说越激动,越激动声越大,“您在这儿拖着不让我们见白仨儿,是不是那猴崽子还在里面打着白仨儿玩儿呢?!”
一想到有这可能,倏的一下站起了身,眼睛瞪得老大,坐在下首的一个小青年忙上前拉住他劝道:“五叔,有话好好说,先别激动!”
二太太在那让他吼得脑子一阵阵的发痛,哭笑不得的道:“这……这谁造的谣,这没影儿的事也敢乱嚼,让我逮着了,定拔了他的舌根不可!”
大堂里正吵得不可开交时,就看到一抹淡粉色身影飘了进来,“五叔叔……”欢喜的声音掩也掩不住。
胡须汉子转头看了过去,推开身边的小青年就冲到白暮兮边上,抓着她的手臂将她转了三个圈,皱着眉道:“瘦了!刚被打完了放出来么?”
白暮兮愕然,“您说什么呐?”
“你别怕,五叔叔给你做主,看谁还敢欺负你!”被唤做五叔的拍着胸脯,扭头瞪着主位上正喝茶的二太太,二太太只当没瞧见。
“五叔!”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拉回了五叔的视线,他这才注意到站在他家白仨儿身后的男子,温文儒雅,嘴边持着笑,不着痕迹的将白仨儿带到了他自己身侧。
“你是?”
“小婿蓝朝铬!”
五叔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就差没剥了他的衣服细瞧了,喃喃道:“不是都传你爱打女人么,怎的看着就不像个会打女人的主儿呢?”
白暮兮听了在肚子里直打小九九,这厮会装得很,外表哪能看出他骨子里的坏!
这时二太太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从主位走了过来,陪着笑道:“这外面乱嚼舌的话,您也当真了不成?这媳妇好着呢,疼都疼不过来了,哪还能让她在这儿受了委屈不成,您就别操这份心儿了!”
回身又对着白暮兮道:“你们就代我好好招呼着,我这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就不陪着了。”
白暮兮听了忙道:“二娘您自个儿注意着身子,您先歇着,晚会我们再过去瞧您!”
“行了,行了,你五叔大老远的来了,你就好好陪陪,也让他安了这个心,省得听了外面的胡言乱语,道我们永宁王府只会欺负新媳妇。让我知道是谁嚼了这舌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门口的宝福听了,一个激灵,心下一叹,主子这次把他可坑惨了!
二太太走后,蓝朝铬请了五叔几个进了章衍楼说话。
外堂八仙桌前,五叔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仨儿,真没事么!”
白暮兮轻笑着挽起五叔的胳膊坐在他身旁,“我这人都在这儿了,您瞧我像是有事儿的人么?”
“五叔,这外面传的哪能做数的,仨儿在这好得很呐!”蓝朝铬坐在白暮兮边上,左一个五叔、右一个五叔的,更显得像一家子人了,这会儿又跟着他唤起了白暮兮的小名儿了。
五叔冲着他一咧嘴:“确实是不像哈!倒教人白担了这份心了!”
“仨妹妹!”跟着五叔一道来的小青年终是逮着机会吱声了。
白暮兮转头看他,微点了头,“子清表哥!”
蓝朝铬冷眼扫过,打他一进大堂就看到这男子含情脉脉的盯着他娘子,一脸的落莫表情,活像个糟人抛弃的弃夫样,一点子避忌也没有。哼,看得他心里不是个兹味!
这一唤,便弄了个鸦雀无声,满屋子的尴尬,五叔感到不妙,忙捏胳膊垂腿道:“哎哟,这赶了一路,全身酸痛得很呀!仨儿,给咱找个地方,歇歇吧!”
白暮兮听了,歉意爬上了脸,“呀,我都忘了这事儿了,是仨儿的疏忽!”转头看了看蓝朝铬,后者对她一笑,朝门外喊道:“宝福,带五爷和表少爷去客房歇着,好生伺侯着!”起身对五叔拱手道:“您先歇着,一会子我让人请您过来用晚膳,到时您和仨儿再说说话。”
五叔站起身拍了拍蓝朝铬的肩膀,不拘小节的哈哈笑道:“成!晚上咱爷俩喝两盅!”
“那是一定!只要您老高兴,喝几盅都成!”蓝朝铬陪着笑,送他们到了门外,白暮兮跟在身后,满眼的兴奋劲。
蓝朝铬回过头来,笑得人畜无害,“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说什么?”白暮兮一脸茫然。
“随便什么,比如,你那大老远跑来接你回芜州城的子清表哥!”后面四个字是咬牙切齿的蹦出来的。
“一表三千里呢,他有什么好说的。”白暮兮一脸莫名其妙,回身就往内室走去,蓝朝铬跟在她身后,“就算一表六千里,你也得给我说说!”
她回头瞄了他一眼,坐在暖榻上,拿起一个杏花糕吃了起来,“他是芜州知府的长子,小姑母嫁了知府林之回大人,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
蓝朝铬坐在她对面,中间隔了张小炕桌,知桐端了两杯热茶进来后,便退了出去。
“你们俩很熟嘛!”
白暮兮斜了他一眼,“什么熟呀生的,年前还没这门亲事前,他就只守在二姐姐身边的,打小他就爱跟在二姐姐身后转悠,从没拿正眼瞧过我咧!可二姐姐烦他,不爱答理他,偏他脸皮子厚得很,赶都赶不走。”吃完手里的杏花糕,抿了口热茶,看他在对面支着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挑着眉示意她继续说。
还说?嘴一撇,这男人怎么就跟个三姑六婆似的,这么八卦咧?!想不通。
“嗯……那个,自打年前得了信,道永宁王府的老太爷亲点了我的名儿要结这门亲,这才殷勤的走动了起来,见着了面就摆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儿在我面前晃荡,也不知是我哪里招惹了他。弄得大伯还把我叫去训了话,道我都快嫁人了,就别惹出乱七八糟的事来。
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啊!话都没几句可说的,他倒好,随随便便在我面前晃荡了几天,便整得我跟他还真像有个什么事儿似的!难怪二姐姐一直烦他了,那几天我都烦了!”简单的说了下,便看到他在那微蹙着眉,黑眸又变得深沉起来,“官家公子么?”
白暮兮看他自言自语,懒得再答理他,自己往后面软褥上一靠,闭了眼午寐会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