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的,她夫君本就与那楚先生关系匪浅,王府里与七宝楼内的联系自是不可言喻的。
白仨儿继续往里行去。
院后突冒的一颗参天巨树吸引了她的目光,好高的树啊!再细一瞧,便觉疑惑了起来。现值春季,各处都是新枝绿叶繁开,偏是此树如寒冬调零的苍桑,枯枝交缠,枝杆曲扭地向四周伸延了开来,如这古怪的院子一样,毫无生机可言。
她缓着步子慢慢走向院后,眼前悲凄的景物让她眼中泛起了涩意。这处与前头春意盎然的花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只怕这院后亦是如此的吧。
果不其然的,院后依然荒芜苍凉,只余了这一颗巨型枯树被一圈圈的小碎石围于其中,再不见其它景物的。
“呵呵……沐郎,沐郎……”银铃般的咯咯笑声清脆悦耳,由枯树后头传了出来。
白仨儿没想到此处还会有人的,一时被吓了一跳,寻着声微微侧首看向树后头。
莫不是有人在此处会情郎的吧!白仨儿如是一想,面上便发了热了。毕竟是在世家长大的,难免不会难为情的,就怕被这树后头的人见着了,反倒觉着尴尬了!
退后了几步,便回身往院外行去了。
“沐郎沐郎,你快瞧,这湖里的鱼……”清脆的兴奋之声又再度传了过来,“呵呵……这鱼好生的有趣!跃龙门未成,反倒是将自个儿给摔到了荷叶上头去了……”
湖?这院子里头打哪儿冒出了个湖来?
白仨儿因着这话而停下了往外行去的步子。
“沐郎,瞧这天气头儿,怕是快落雨了,带上伞再走吧!”
落雨?白仨儿抬首看向头顶的蔚蓝天空,刺目的烈阳晃得她眼前一阵的发黑,不由抻手挡在额前。
“沐郎说话可得算话,明儿个一早便一道上香山瞧美景去,可别来迟了才是!”
嗯??哪有人说话,她怎的就没听见?
白仨儿轻蹙着眉心,回身迷惑地瞧着身后的那棵枯树处。这女子……说话怎地如此奇怪?
“沐郎……沐郎……”方才还笑得清灵如银铃,这才一会子的功夫便语带哀意,哭腔已出,不停地抽噎轻唤着“沐郎,沐郎……”
白仨儿隔着数丈之遥慢慢绕向一旁,渐入眼底的,是那女子凄然的背影,瞧不见她正脸,乌黑秀发散于身后,干净的青碧色折裙直垂于脚际,侧脸紧贴着枯树,不停发出悲呜。
白仨儿举步欲再往里进的,却是被一道强劲的拉力给带离了去,几个快速的回旋翻身直让她一阵阵的泛了晕,待看清眼前情况时,却见拉她之人竟是知桐。
但更教她惊诧的,却是知桐此时一边要护她安全,一边又与突然出现的带白色笑脸面具的黑衣人激烈地交手中。
白色笑脸面具黑衣人手中的七尺青锋长剑招招狠厉,毫无留情之势,剑气之中充满肃杀之意,快而狠地直逼而来。知桐吃力地以软剑应对,处处以保白仨儿为先,不多时,身上便被剑气划出多处深浅不一的伤口,浓郁的血腥之气霎时弥漫在整个空中。
白仨儿哪里经过这种架势的,一时惊得失了魂儿般地任由知桐拉开闪躲。
知桐手中软剑被对方强劲的剑气震飞了去,胸口隔空再中一掌,脸色霎时褪去血色,整个人便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为保白仨儿不被那剑气所伤,知桐顺势将她推向了一旁。
白面人目标并非知桐,手中提剑,剑锋露出寒冽冷光,直劈向倒于一旁的白仨儿处。
白仨儿全身发软地瘫趴在地上,双目呆滞地看着寒光凛凛如银蛇般地渐渐逼近。死亡的惊恐充斥了她所有感官,冷冽刺痛的气息占据了她整个胸臆,只能无肋地等待身体被其一分为二。
此时的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也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无助又渺小,脆弱得不堪一击,以往却总觉他人都被自己看在眼中,实是无人能左右于她,真道了个天大的笑话出来。
她看到知桐满脸焦虑地蹒跚挣扎着想要过来救她,却是力不从心。她清楚地感受到,那充满杀意的长剑刺穿自己胸腔时,与内里血肉相互磨擦的声响。冰冷的剑身嵌入她的身体,慢慢刺穿而过,真是……一点温度也没有呢……
她以为她会就此死去,离了这世间教她瞧不清的纷纷扰扰。
但她却又清楚地感觉到胸口的痛疼,一点一点地浸入她全身所有感官之中。
迷迷糊糊地,似觉有人喂了什么到她口中,温热的,带了苦意,直滑入咽喉。随即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清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环境。
“二少奶奶醒了。”不带温度的平静声音由床榻边传入了她耳中。
侧首,见是楚先生端着一青瓷药碗立于一旁。
“我……”一开口,才惊觉喉间干涩,一句话都道不齐全的。
楚先生微是侧身,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药童。
小药童垂首恭敬地以双手接过,目不斜视地缓踱至床边,半跪于地,以精致的小巧金匙舀起药汁喂入白仨儿口中。直至药碗见底才能起身倒退了出去。
白仨儿饮了药,精神好了不少,拥被坐了起身。
楚先生依旧立于床榻边,毫无避讳之意。
白仨儿见他久久不语,亦无离去之意,不由侧目望去。“谢过先生相救。”
这一瞧,却见楚先生面上惨白如雪,比她更像病重之人。“二少奶奶若想平安,那院子,往后还是少去的好。”
经楚先生这样一提,便勾起了白仨儿那日的记忆,不由心有余悸。但瞧着楚先生的面色,不难猜出,他定也是受了极大的创伤的。
“先生……”
“既然二少奶奶已无大碍,公子一会儿便会来接您回府的,趁着这会子空闲,您还是再歇歇,养养精神。”楚先生径自说完便撩袍离了去。
白仨儿见他开门离去,瞧着桌案上微微跳动的烛火。
这会子又是晚上了!
上次过楚先生这边,也是在晚上呢!
似是算好了她会在这会子醒来,便在边上等着了。就为了警告她,那院里去不得么?!
但,当一个人有好奇心被勾起来时,若没找到想要的答案,便是很难再压服下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