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都知道了。”吴丹阳收起倨傲的神情，淡淡地说，仿佛这不是一个阴谋，不是一个秘密，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我知道！你们简直是群疯子！”
“那么，张泉熙，我问你，你是什么？”吴丹阳勾起鲜艳的嘴角，“善良的？高尚的？深情的？还是情圣？”
她抬起眼眸，眼光锐利，寒芒隐现。
“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季澄西？”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些？我只是觉得何协不该被这么对待！”
“好，我再问你，你对你身后的这个人又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
我怔住。
是啊，我对何协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友情吗？可是在看到他递给她的纯黑的巧克力的时候，我心里为什么会空落落的？是知己吧？但是当他为了她屡次放下自尊对我苦苦哀求，我又为什么感到那么苦涩？
如果是……喜欢……
喜欢吗？我手心漾起一层薄薄的汗，攥得紧紧的。
“他是我的朋友。”
“是吗？哈哈哈哈……”放肆的笑声割裂了夜晚的宁静，宽大的落叶飘零着落下一两片，她捂住肚子弯下腰，“张泉熙，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事情了！”
“我们都是一样的，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口口声声只喜欢你的季澄西，可你真的做到了吗？你当全世界的人都是傻瓜是不是？”
她直起身，笑声戛然而止，“可是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你哪里吗？”白色的手背，紫色的指甲，如一只当面射来的利箭，指点在我额间。
我一阵眩晕，肌肉却突然紧绷，脊背渐渐僵硬，像只蛰伏的猎豹。直觉告诉我她将会说些什么，而那些话，我不想听任何人说起！
“我恨你！我恨你随意糟践陈天扬的感情！别人那么期待的东西，你凭什么？你怎么敢！”
我猛地抬起头，迎上她疯狂的眼光。“你住口！”
张开五指的手被一股力量紧紧拽住，我固执地不转头，面部僵硬，嘴唇紧抿。两行冰凉的泪水却不期而至，出卖了我的伤心，随着刺骨的风没有目的地飘摇，然后碎掉。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问，“何协，这是第几次了？”
手腕上的钳制渐渐松开，我缓缓放下空摆在半空中的手臂。明明冷的让人想哭的天气，我的心却像片万年沉积的沙漠，干涸得没有一丝水汽……
“七拐八拐，这什么破地方！”冥颜好听的声音响起，我疲惫地往他走去。
真好，起码还有个人在等我。
冥颜看看我再看看那两个人，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一股如有实质的压迫感瞬间释放，我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而我知道，这很危险。
我正想拉走冥颜，他却忽然舒展开眉心，用整洁的袖口一下一下温柔地擦拭着我的脸。我能闻到他手心浓郁的咖啡香味，有安抚人心的魔力。
吴丹阳冷哼一声掉头走掉，何协望着我的方向滞了一下，随即紧紧跟了上去。
我这是做了一件多么多余的蠢事儿啊？
冥颜呵呵笑着，温度从他的手心传到我的脸颊，好舒服。
“又不是小孩子了，脸弄得像只小花猫。”他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露出紫色的衬衫，宽阔的肩膀，轮廓分明。
好温暖，香香的柠檬沐浴露的味道，我们家里用的沐浴露的味道。我忽然很安心，像一艘即将耗尽能量的船终于找到了停靠的码头。
家吗？
我任冥颜搂着我的肩膀，一步一步往回走。
银色的宝马把世界挡在了外边，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像河流一样往后流淌。
“冥颜，其实我一点都不好。”
冥颜双手扶着方向盘，俊逸非常的侧脸闪着柔和的光。车外霓虹灯的光亮一片一片扫过他的脸颊，如梦似幻。
“我一直以为我喜欢季澄西，都那么多年了，我以为我一定会一直只爱他一个人的。可是你看，我就是个很差劲的人，竟然对何协那样的人也恋恋不忘。”
空调让整个车厢内温暖如春，我却害怕地拢了拢西服外套，“我居然也喜欢何协。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冥颜腾出右手来搂住我，把我的头轻轻放在他的腿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我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他轻柔地梳理着我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慈悲而心疼地说，“其实，你可以选择的。”
是啊，我可以选择的。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我好不容易才来到季澄西的身边，怎么能放开？就算没有何协，没有陈天扬，没有其他的任何人，我也不会放弃他！
只要他喜欢我，他在我身边，这样就够了。
我不能奢望太多，不能天真地把所有人圈养在我的周围，然后粉饰成快乐的象牙塔。
眼前浮现出季澄西的样子，他那么优秀纯洁的孩子，他的眼中只会有我，他不会帮着别人来对付我。
他会笑嘻嘻地捉弄我，然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远远地跑开。
他会给我唱歌，虽然声音很小，很害羞。
他看我的眼神永远是晶亮的，像一盏彻夜不眠的明灯。
而不是，像何协那样的，冷淡，疏离。
我闭上眼睛，真安心啊。
有冥颜在，我仿佛什么都用不怕了。
混混沌沌地睡去，冥颜在我生命中的零星片段鱼贯而入。
他总是会7点钟准时把我从床上拎起来，然后笑眯眯地坐在餐厅里等我吃早餐。他会给我做最喜欢的荷包蛋，还有热牛奶。
但一到周末他就呼呼大睡，日上三竿都不肯起。
他总是会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给我发个短信，告诉我当天的菜谱。他知道我喜欢吃肉但是又讨厌油腻，所以总是准备了很多巧妙可口的搭配。
下雨的时候，他大喊着麻烦却坚持开车把我送到校门口，然后塞给我一把大大的粉红色雨伞。
他说女孩子都应该像公主，所以他把我房间的颜色刷成了温馨的粉红色……
他丢掉了我所有的泡面和速溶咖啡，却三天两头往超市跑，冰箱里有吃不完的零食。
他还买来咖啡壶，整个家里就会弥漫一整天的醉人香味。
家吗？唇角勾着浅笑，半梦半醒间窝心极了。
是不是爸爸妈妈没有办法来照顾我，所以他们才给了我冥颜这样一个……家人呢？
谢谢你，冥颜，我翻身抱住柔软的枕头，呵……已经到家了呢。
我有冥颜，有季澄西，我知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