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王子,动辄哭闹,成什么样子!”王母训斥,说完见察儿仍旧对她怒目相视,偏头对左右吩咐道,“送察儿回寝殿,今日午膳和晚膳都给他免了。”
“王母,”阿轮赶紧阻拦,“察儿还小不懂事,罚两餐太重了吧?”
“这么小便性子乖张,不好好管教,长大了还了得?”王母似乎动了真怒,左手拂袖,对左右宫人厉声道“还不快从郡主怀中接过王子?一点眼色都没有的东西!”
阿轮只得眼看着宫人将察儿从自己怀中抢走,直到被抱着转过拐角,察儿眼睛一直都在望着她看,似在求助。
廿澜咂舌,这王母的脾气当真说一不二,默默盯着她垂在一侧的手臂,廿澜心中叹气,“幸好自己没摊上这么个阿祖!”
阿轮陪王母说了一会儿话又告辞去看望王后,果见她正面色抑郁地坐着发呆。
阿轮行了礼后与王母并坐,王母听闻阿伦刚刚到过王母处便主动问起察儿情形来,阿轮不便说谎,于是直言自己在王母宫中所见。
“察儿他才只有三岁,如何能挨得饥饿?”王母听了垂泪,霍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去王母宫中。”
“王后,”阿轮起身拉住她,这几日王后同王母已经吵闹过几次,翰宫中人人俱是战战兢兢,阿轮怕她这样前去会与王母冲突,劝道“还是先见见大王再做定夺。”
两人正拉扯,宗贤大踏步进得殿来,见此情形皱眉问道“出了何事,堂堂王后竟这样哭哭啼啼的?”
王后便将刚才阿轮所言向宗贤诉说一遍。
宗贤听完皱眉,想起王母索要察儿本就是为了胁迫自己,面色更加不快,垂了眼睑再抬起,却只是道“母后管教察儿,自有她的道理,王后不要插手。”
“大王,察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王后拉住宗贤衣袖,不甘地哭泣。
宗贤不忍,他与王后感情甚笃,不然也不会忤逆王母之意,一意立她为后,此时碍于阿轮在场,也只得柔声安慰道“母后也是为了察儿好,别哭了,过段时间我让人把察儿给你接回来便是。”
王母终于破涕为笑,“谢大王。”
走出王母宫殿,已近晌午,日头高高地挂在空中,阿伦忽然出声问道“男儿为什么有那么多顾虑?”
“什么?”廿澜不懂。
“即使是大王,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阿轮手中叹气,脚下步伐却不停。
廿澜盯着眼前忽然变得伤感的人,有些不认识,这个郡主越发变得奇怪了,以前还只是爱折磨人,如今竟连说话也让人听不懂了。
两人一路无话,沿着宫道穿过一排排或雄伟或古朴或精雕细作的宫殿,最后来到一片回廊前。
眼前,朱红色的栏杆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池塘上,池塘正中央是一方水榭,也是鲜艳的朱红色,楼台高高,华美异常。
正值盛夏,池塘中菡萏开得正浓,大朵大朵娇艳欲滴,或白或粉地接连成片,廿澜同阿伦站在回廊一角,远远地望过去,一时竟看得痴了。
“碧波池中的菡萏,今夏竟开得如此之早,”阿伦自言自语。
那水榭并不大,简简单单的几曲回廊,一方八角雅庭,几只石桌石凳。
四周无人,廿澜便和阿伦一起对坐,有风吹过,有花香入鼻,夹杂着淡淡的荷叶香。
“是不是很美?”阿伦问。
廿澜点头,眼睛一直盯着水中郁郁葱葱的荷叶,是美,美得让她想念起天鹅。
“这翰宫也就此时最美,”阿轮说完深吸一口气,头微微后仰靠在栏杆上,眼前美景怡人,心中抑郁竟一扫而空。
正开怀,忽然听到正南方有人声传来,似是什么人正荡舟水上,阿伦兴奋起来,站起来几步跨出去,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远望。
东南方,一方小舟渐渐从大片大片的浓绿色中显现出来,那舟不大,连个顶盖也没有,正对着廿澜和阿伦的船舱一侧站了个人,远远地只见那人一身简单利落的月白色窄袖衫,手中握了船桨,正侧身对着阿伦和廿澜的方向摇动。
“是阿哥,”阿伦看清了那人的脸后对廿澜大道道,下一瞬站到更加显眼处,朝远处边挥手边高声喊道“阿哥,阿哥,我在这里,快划过来!”
訇儿应声抬头看过来,见是阿轮和廿澜,对旁边的人摇头叹气,笑道“还真是不管什么好事,都逃不了我这个妹妹。”说完向阿轮扬了扬手,表示自己看到她了,马上就划过来。
廿澜也很兴奋,她还没有坐过船,以前在空中飞行时曾见到过水上的小舟,那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那个小小的东西竟可以承载很多东西而不沉下去,当真稀奇。
小舟渐渐划近,两人这才看清,原来舟上竟不止訇儿一人,方才被荷叶挡住的另一侧还站了另外两个人。
阿轮在看清那两个人后,脸上漾起了红潮,廿澜却在看清那两个人后,脸色变得苍白。
是尚云和葛奈。
尚云也和訇儿一样,手里握了一只浆在摇,葛奈却是两手空空地站在那里,眼睛看着水榭中央,神情似笑非笑。
“郡主,这水挺深的,咱们还是别下去了吧?”廿澜和阿伦商量道。
“怕什么,有阿哥在,”阿轮双眼目视前方,脸上挂着笑,不以为然地回答了廿澜。
“那要不你一个人去游湖吧,我先回殿中等你好了,”廿澜继续和阿伦打着商量。
阿轮皱眉,回头瞪了廿澜一眼,“都说了,有阿哥在没什么好怕的,怎么那么胆小?”
廿澜只得闭嘴,心中却在诅咒,你个没良心的丫头,我得罪了那头狼,还不是因为你?去吧去吧,反正上次杀狼的时候也有你参与!
“阿哥,游湖这样的好事,怎么也不事先叫我?”见訇儿等人靠近,阿伦埋怨道。
訇儿笑,“不叫你,你自己不也找来了么?”
“那不一样,我自己找来和阿哥想着我,分明是两回事。”阿伦瘪嘴,余光扫到尚云在旁边看着她笑,又赶紧收回了表情。
小舟靠岸,訇儿伸出手接了阿伦和廿澜上船,舟很小,突然间加了两个人,晃了几晃又往水下沉了几寸。
“呀,”阿伦叫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下水,脚踩在船舷上,只觉得稍稍动一下整个世界都在跟着晃,不由得就白了脸色,“这船会不会翻?”
訇儿伸手托了她一把,让她站到小舟中央,“你不要晃来晃去,就不会!”
廿澜跟在阿轮身后上了船,目光却一直紧紧地盯着葛奈,全神戒备,生怕他忽然出手杀了自己。
葛奈却连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双眼一直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