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訇儿,你觉得眼下是否能够南征?”一切安静下来,男人们又开始讨论政事。
訇儿摇头,目光悠远,“眼下要南征,怕是阻力重重。”
尚云点头,他没有像阿轮等人一样用荷叶遮住脸,而是将整个人背对着日光的方向,手上也托了片荷叶,却是在把玩,那荷叶在他手上一圈圈地旋转,让人看着眼花缭乱,“訇儿可想随军出征?”
訇儿听罢神情显出几分寂寥,苦笑了声垂下眼睑,叹口气道,“我怕是没有机会随军。”
尚云轻笑,“不争取一番,怎能断言没有机会?”
訇儿摇头,目光望向远方,没有回答。
“美景当前,还要谈论朝事,你们男人真是不解风情,”阿轮忽然打断两人,用一只手高举着荷叶坐直身体,兴高采烈地提议道“不如一起玩个游戏取乐,如何?”
尚云和訇儿同时偏头看她,问道“怎个玩法?”话音里却是一个兴致勃勃一个暗含警告。
阿轮不理訇儿的警告,眼睛转了转,目光瞟到前方绵延无际的菡萏花海,兴冲冲道“不如比试,看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寻到一朵最美的菡萏花!”
话音刚落,就有人发出冷哼,有人不屑嗤笑。
“寻花,那只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玩耍的游戏罢了。”尚云语气里含笑,神情却分明显示了自己对此毫无兴趣。
阿轮见訇儿与尚云二人不屑,急急辩解道“我还没说完呐,你们男子不是总是自负勇武么,小舟不动,以荷叶影子照到船尾处限时,如何?”
“小舟不动?”尚云眼中浮现亮光,转头看向訇儿,“倒也有些乐趣,訇儿以为如何?”言罢忽然又想起什么,似乎瞥了瞥靠在船侧一直没有出声的葛奈。
葛奈靠坐在船舱一侧,双眼微闭,似乎已经睡着,半边脸沐浴着阳光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益发显得整个人阴晴莫测。
尚云见葛奈始终没有反应,轻咳一声,回头看向阿轮,出声问道“就只是我们男子比试?那你们二人又做些什么?”他边说边用手指了指阿轮和廿澜。
阿轮眨了眨眼睛,道“我和廿澜来给你们做裁判,防止有人作弊啊!”
尚云笑,“也好。”
訇儿却只是责怪地看了阿轮一眼,“就你鬼主意多。”
阿轮吐了吐舌头,见訇儿没有明确说不行,越发雀跃起来,怂恿道“不如现在就开始!”
尚云点头,应声而起,走向花朵最为密集的船尾处,指尖拂过朵朵娇艳欲滴的菡萏。
訇儿见尚云如此,也只得起身,眼望四周,暗恼刚才没有将小舟停靠在菡萏花朵密集的地方,此刻小舟虽然停泊在池水正中,四周也确实满是荷叶,怎奈花朵却少得可怜。
北翰少水,北翰人皆不会游水,他们对水存有天生的畏惧,就连这池塘也只是当年太祖为装饰翰宫下令人工修建。
訇儿四下巡视了一番,伸手可及的几处菡萏要么花期将过,要么尚未开放,开得正浓的几只已被尚云近水楼台先摘了去,伸手摸向腰间,暗自庆幸自己随身带了支短剑。
顷刻间,尚云便已摘下好几朵菡萏,却都不甚满意,立在船尾望向花丛深处,目光被一朵娇艳欲滴的菡萏吸引。
尚云一笑,不如就它好了,探着身体伸出手去摘,已到最大限度却仍差了寸许的距离。尚云皱眉,下一瞬间自腰间掏出短刃,再次将身体探出去,然后稳住,缓缓用刀刃割断花梗,他用力极轻,那花梗断后竟丝毫没有偏离,稳稳地落在刀身上,尚云屏住呼吸,慢慢地将短刃收回,将那朵菡萏接到左手上。
訇儿拱手赞叹,“世子好胆识!”
尚云淡笑,口中自谦“哪里哪里,”目光中却已露出得色。
“你怎么还不起身前去摘花?”刚刚为尚云欢呼完的阿轮看到一旁依旧只是闭目静坐的葛奈,奇怪地问。
葛奈睁眼,神情里没有丝毫波动,“我对你们的小把戏没有兴趣。”
阿轮嘟嘴,“是没兴趣,还是办不到?”
葛奈不再理她,兀自闭眼,打算继续休息。
“哼,”阿轮终于恼怒,她本就是个烈脾性的姑娘,如何受得了别人这般轻视?更何况葛奈还是个在北翰无根无底的外人,若不是看在尚云的面子上,阿轮怕是正眼也不会瞧他一眼的,“以为自己是谁?尚云世子都去了,自己却在这里坐着,一点做仆从的本分也不懂!”在阿轮看来,葛奈是尚云身边的仆从,尚云对他尊敬不过是礼貌罢了。
阿轮说完这话就转过了头,和尚云一起看向訇儿的方向,丝毫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异常,她自然不知道刚才转头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刻假如廿澜出手晚一点点,她阿轮便再也不会存在于这世上了。
葛奈睁眼,目光看向廿澜,微愣了下,忽然笑了。
一句话凭空出现在廿澜脑海,还有葛奈冷冷的笑声,“有意思,仅仅一个月不见,你这只笨鸟竟增了新本事。”
“我说过,你不能动她!”廿澜回应。
葛奈起身,廿澜也跟着他站起来,浑身戒备,岂料葛奈却看也没看她一眼,身体凌空而起,轻如鸿雁,脚尖轻踩荷叶,转眼就没了踪影。
阿轮回身,刚好看到葛奈踩水而去这一幕,不由得就长大嘴巴,“原来真有这样的功夫啊!”一瞬间早已忘却敌意,看着葛奈背影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訇儿和尚云两人也停下来盯着葛奈消失的方向看,目光中透露出来信息的却完全不同,一个是吃惊,一个是了然。
不一会儿,葛奈白色的身形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比刚才胸前多了一点莹紫,却是一朵盛开的菡萏。
葛奈身体稳稳地落在船舷上,身上滴水未沾,神情依旧倨傲,皱着眉头将右手中的菡萏抛出来。
廿澜抢在阿轮身前接住葛奈随手飞过来的菡萏,顺势化解了一道攻击。
那菡萏竟是罕见的浅紫色,花瓣犹带露水,蕊心娇艳,显然是刚刚盛开的,廿澜强忍住想把那朵花丢进水中的冲动,紧紧跟在葛奈身后回到船身中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