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贤回头看向訇儿,“有何不可?”
“敢问大王,我北翰出兵伐南的理由是什么?”訇儿站直身体,看着明贤的双眼问。
明贤眼神闪了闪,道“援助孟平。”
“既是友军,何来劫掠?”訇儿反问,此言罢见明贤面上阴晴不定,又道“大王,对待南朝当与北方诸族不同。”
明贤居高临下地看着訇儿,宗磐举荐訇儿时所说的话又回荡在耳边,“磐敢于大王打赌,这一程若带了訇儿,我北翰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意想不到的收获,”想起宗磐说这几个字时老狐狸一样闪烁的眼神,明贤笑,“訇儿,随我回军帐细说。”
原本的将军府訇儿早就着人收拾干净了,准备给明贤和几个主要将领下榻。
进得大厅,明贤坐到主位上,开门见山地问道“訇儿,说说为何不可。”
“大王,我北翰本是被孟平请来相助的,理由是李佑年无道,如今刚入秦境,若屠城别说孟平那里不好说,如若南朝人群起而攻,平成距洛阳几万里之遥,每一个城池都用强攻,几时才能打得到洛阳城下?”
“笑话,照你这么说,咱们不在平城杀人,一路上南朝人便会大开城门迎接不成?”有人嗤笑着反驳,是昭武王兀予令显,“何况打仗是玩命的活计,不抢劫不杀人,我们来南朝做什么?当真只为了援助孟平?笑话!”
訇儿看向令显,无奈解释道“三王叔,南朝人当然不会大开城门,但是如果我们屠光攻占的每一座城池,无疑会加剧下一座城池的攻陷难度,南朝不比从前攻打的小国,毕竟幅员辽阔,百姓众多。”
“反正,没女人没银子的活计,本王不做!”令显将手中的马鞭甩在实木桌子上,“啪”得一声响,惊得其他人全都看着他。
“好了,三弟,訇儿,你们不必再争论,我自有定夺,”明贤道。
夜晚。
廿澜一蹦一跳地走到门边,伸手“吱呀”一声把门推开,看到负手立在窗边的背影,愣了一下,含笑问道“不是有庆功宴么,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一座小城而已,有什么好庆功的。”訇儿道。
廿澜从訇儿的语调中听出他情绪似不是很佳的样子,不由得奇怪,这人不是才刚刚打了胜仗吗?怎么一点雀跃的样子都没有?
出征以来,军中没有其他女子随军,就连大王也没带女眷,廿澜身上着的是男装,对外也只是个男人的身份,因此住在哪里一下子成了问题,最后只得与訇儿同帐,好在两人一个光明磊落一个不晓人事,一顶帐篷两张塌各睡各的,倒也处得不错,不过终是住在一起,对对方行为、习惯的接触和了解也越来越多。
廿澜眼睛闪了闪,背着手走到訇儿身旁站定,忽然举起左手里的东西在訇儿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訇儿眼前一花,一道色彩艳丽的弧线在眼前划过,他今日心情本就不好,也没耐心理会廿澜忽然来的兴致,只是淡淡问道“什么?”
“嘻嘻嘻,”廿澜笑,左手再次抬起,高高地放到訇儿眼前,“漂亮不?”
一个羊脂玉佩静静地躺在廿澜手上,玉质温润,在如豆的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两端的丝线编成繁琐的结,訇儿盯住看了一瞬,忽然拔高声音道“白廿澜,你哪里弄来的这个?”
“刚刚同天青、张政几个人到街上晃了一圈,怎么样?漂亮不?”廿澜面有得意之色,神情却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一样,双眼眨呀眨地望着訇儿。
下午,訇儿去见明贤未归,廿澜闲得无聊四处乱逛,在街上偶遇天青、张政和其他几人,天晴和张政是廿澜出征后在军中认识的,都是从军几年的老兵,这几人见了廿澜一副贼兮兮的样子叫她跟着一起,说是有好事教教她。
在街上大摇大摆走了一阵后,几人在一扇比周围都要阔绰许多的门前停住,敲了一阵见没人来开便破门而入,廿澜跟在他们身后,眼睁睁看着那家人吓得瘫在地上,天青、张政几个人四处找着金银等贵重物品装进自己的衣襟里,自己却只是无甚乐趣看着,直到无意中扫到了这个玉佩。
这玉佩本是在那家男主人腰间挂着的,廿澜见了便再也移不开双眼,她无意识地看向自己腰间,那里没有玉,却有一个相似样式的结扣,廿澜说过那叫平安结,那一刻她想起了訇儿。廿澜楞楞地将手伸过去,想要摸一摸那玉佩,心里真的没想别的,但那男主人见了却赶紧将玉佩解下放到她手里,口中道“军爷喜欢这个,拿去便是。”
“白廿澜,你……你!”訇儿毫无征兆地大怒,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手夺过廿澜手上的玉佩,“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竟然也学着别人抢劫!”
廿澜张嘴,双眼楞楞地盯着眼前无端大怒的人,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半晌,终于缓缓弯下身,将双手伸向静静躺在地上的那抹红色,红色结扣握在手上,质地依然柔软,原本沁凉的白玉却已经碎成几块,再也无法挂到结扣上。
这是廿澜第一次见到訇儿发脾气,此前他一直都是浅浅而笑的样子,意识到訇儿在生气那一刻,廿澜心里感觉怪怪的,她从来不知这个人还有这样的一面,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她明明是想对他好,想将那个东西送给他,见到这玉佩那一刻她便想起了他,可是他连问也没问,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就直接抓过去给摔成了碎块。
“兀予弘,兀予弘……”回身望着始作俑者,廿澜气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知道无意识地叫着訇儿的名字,下一刻霍地站起来,一把将手中那抹红色丢到訇儿脸上,大声道“你好,你够狠!”
柔软的丝线结打在脸上,并不疼,訇儿却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些,看着廿澜因为怒极而微微颤抖的样子,面色稍缓,深深平复了下呼吸,这才道“白廿澜,以后不要再和天青、张政等人接触。”
廿澜正在气头上,如何听得进他的话,“兀予弘,天青、张政怎么了?我要和谁接触凭什么要你管?你以为我受威胁来保护你,就是你宫里那些随你呼喝打骂的宫人了?”这话说完廿澜右手举起来点着訇儿脑门,一字一顿道“告诉你,兀予弘,管你是个什么使,要保护你大胡子自己来,本格格不干了!”说完也不等訇儿反应,转身就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