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匆匆忙忙赶出来的东西,果然有虫子,看过的亲无需重看。
※※※※※※※※※※※※※
訇儿也在气头上,见廿澜离去也懒得追赶,右手“砰”地一声锤在桌子上,手上传来一阵麻木,没有疼痛,訇儿仰头长长地吁了口气,下一瞬间身子重重地坐到椅子上,双眼望向窗外出神。
廿澜一个人默默地黑暗中走了许久,也不知是因为做人久了养成的习惯,还是她正在气头上给忘记了,竟然一直没有想起来用飞的,等意识到自己的傻气时,已经走到了平城城门前。
守城士兵拦住她,语气僵硬地说“城门已关,要出城明天早上再来!”
廿澜怒,今日怎么人人都来管她的闲事?真当她白廿澜是泥捏的软弱可欺不成?于是大力地一把挥开拦在自己面前的长矛,双眼瞪着那士兵朗声道“我就是要出城,马上!”
那士兵一愣,再看一眼廿澜的装束,不像是有身份的人啊,于是再一次把长矛竖起来拦在廿澜面前,“大王有令,强行出城者,杀无赦!”
喧哗声引来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包括不远处的天青,天青见是廿澜赶紧快步跑了过来,讨好地笑着对那士兵道“兄弟,误会,误会,”边说边用手拉扯着廿澜往旁边走去。
“你干什么?”廿澜怒,她正要大打出手一解心头的怒气,被天青突然打断更加愤怒起来,手臂一挥甩开天青的手,迈步又要往城门走。
“怎么?被主子责骂了?”天青也不恼,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廿澜,见廿澜果然停下脚步沉着脸瞪他根本不回答,又嘻嘻笑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罢也不顾廿澜的挣扎,拉起她就往一旁的小巷子里走去。
天青曾在军中多年,是靖平王兀予启盛的得力部下,这次出征靖平王将他派给了尚云,訇儿常同尚云一起商讨军事,廿澜和天青也渐渐地熟识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廿澜打量着眼前奇怪的门面,问道。
“先别管是什么地方,进去你就知道了,”天青使劲拖着廿澜往门内走去,大声对里面喊道“店家,上三坛酒!”
原来是酒肆,廿澜在心里嘀咕,至于这么神神秘秘地么?
这地方颇简陋,本就位于小巷子的最深处,两旁街道十分狭窄,因此看起来生意并不是很好,冷冷清清地除了廿澜和天青里面竟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店家也不在,一扇破旧的门不知用了多少年,早已破旧变形,门面上更是布满了青黄色的斑斑点点,酒肆里设了几张桌子几个石凳,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
天青喊了三声才有人一声不响地从里屋出来,是个妇人,大约四十岁上下年纪,身穿一件赭褐色的粗麻布衣衫,形容憔悴,神情麻木,面有泪痕,显是刚刚哭过。
那妇人见到站在酒肆里的廿澜和天青两人愣了愣,眼睛紧紧盯住他们身上的铠甲,半晌才道“不知两位军爷想要喝什么酒?”
“最烈的,来三坛!”天青大咧咧地坐到离门边最近的一张桌子旁的石凳上,见廿澜不动,出声催促道“廿澜,过来坐这边,这心里面有不痛快事的时候啊喝喝酒是最好的,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明天便又是新的一天。”
廿澜负气地坐在天青对面,也不看他,双眼出神地盯着前方,刚好对着酒肆的里屋,只见那妇人费了半天劲才从酒窖里搬了三坛酒出来,然后悉悉索索地打开坛子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妇人名唤冯翠,丈夫是平成守城军人赵老四,赵老四昨夜半夜和往常一样爬起来去城门换岗,却再也没有回来。
冯翠今日凌晨就冒着危险出去寻过,赵老四的尸体平躺在鲜血染红的城墙上,身上只剩下半颗脑袋,仅存的一只眼睛张得老大,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满是惊恐,冯翠见了当时便哭得死去活来,然后发疯般寻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赵老四的另外半颗脑袋,也许是被压在别的尸体下,也许是掉到城墙下面去了,冯翠哭着哭着渐渐地力竭晕了过去,直到北翰人清扫战场时才醒了过来,然后抱着丈夫的尸体一路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想到赵老四死不瞑目的惨样,冯翠借着开启酒坛的机会回身往向外屋看,身后那两人的角度应该都看不清她在做什么,于是将手伸到灶台下,摸索出一包药来,那还是前一阵子赵老四从外面带回来的,说是要给家里布些药毒死鼠蚁,如今……,冯翠眼睛湿润,颤抖着手打开纸包想要将毒药倒进酒坛子里。
“娘,”干干脆脆的一个字,却让冯翠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那是她和赵老四的三儿子,今年才四岁,老三前一阵子还吵着要丈夫给做个短弓,赵老四每次都是嘻嘻哈哈地答应着,转身却总是忘记,老三为这事已经哭过好几次。
冯翠泪眼婆娑地回头,只见老三赤脚站在地上望着她,眼睛早就哭肿了,声音更是嘶哑“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短短几个字又听得冯翠掉下眼泪来,老三虽然叫老三,其实是她和赵老四唯一的儿子,此前他们曾经有过两个孩子却都没有活下来,也因此对待这唯一的儿子,两夫妻百般宝贝,如今赵老四说死便死了,自己……,冯翠双眼下意识地望向门外,那两个北翰士兵正在聊天,一个大声地笑着另一个神情冷冷的也没有看她这边,收回目光,冯翠再次看向自己手中,下了这药很快也会被杀吧,可是,老三又怎么办?
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冯翠手又哆嗦着将纸包放回原处。
“叫你搬几坛酒,怎么这么慢?”天青见冯翠终于搬了酒出来,不耐烦地埋怨道,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门口逛了一圈。
海碗里倒满了酒,天青见廿澜并不动手,摇摇头,伸手端起廿澜面前的酒碗递到她手上,“喝吧喝吧,喝了一次保准你以后再也忘不掉!”
说来天青对廿澜十分照顾,一方面出行以来,廿澜毛手毛脚的,加上年龄又小,让他忍不住想要多关照些,另一方面这也是世子的交代。
几杯酒下肚,廿澜竟然薄有了几分醉意,要知道之前几次喝柳映的桂花酿她是从来没有醉过的,每次只是越喝越想喝。
“你以为你是谁?”廿澜盯住眼前的人,只觉得那人熟悉的眉眼格外欠揍,双手却是傻傻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嘴上乱七八糟地说着“兀予弘,你以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