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炙手可热了。”胧夜睁开眼,看着床边坐着的女子,她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拥有一头月光石一般光泽的及腰长卷发的女子柔和地一笑,完全没有在意一边戒备得全身的毛几乎都竖起来,将咆哮压抑在喉咙的最深处发出“吼吼”低嚎的切西尔,以及水缸中那只已经比寻常的体型大了十倍不止的怪物。是,的确是怪物,它的头部变得更像是一只鳄,尖锐厚实的上下颚交错,而背壳则不是以往那样规则的卵圆形,边缘生满了犬牙交错的尖刺,而它的尾巴,早已将头顶上的盖子掀开,蜿蜒着垂到了鱼缸的外面,那是一条毒蛇的模样,它嘶嘶地吐着猩红色的信子,在夜色中盖过了小夜灯光芒的,正是它闪亮的毒牙。
“够了。”胧夜坐起来,斜睨了一眼时刻准备进入战斗的两只魔宠。
切西尔立刻像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犬一样乖乖地伏地不动,而小绿则收回了自己可怖的蛇头,慢慢地变回原形,小乌龟仍然很不放心的一般,贴在玻璃缸上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主人的一举一动。
“你的魔宠驯养得很不错。”穿着月白色简约连衣裙的女子还在笑着,伸手将胧夜额头上一道红色的符咒抹去。
“你给我惹麻烦了。”胧夜懒洋洋地扯过靠枕往上面一瘫,“明明是你拉我回来的,可是林晟睿和那个姓洛的愤青可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会觉得,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是故意在耍他们玩……这下可惨了。”
“那我,可以把你现在的言行举止理解成你是言不由衷吗?”女子显然知道她在开玩笑,并没有在意。
“你的观察力很敏锐.”胧夜无力地拍了拍手,“那么,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女祭司’?再不抓紧,萧青暮可就要冲进来了。”说着,她有意无意地斜眼看了看房门。
借着月光,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门缝外的黑影一闪而过。
“他也是担心你,看来‘正义’很适合做照顾人的工作呢,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哦,有没有想过考虑一下他?”被称为“女祭司”的女子露出了顽皮的笑,打量着胧夜的反应。
“哦,那又怎样?”可惜胧夜从来都是很煞风景的人,她翻了个白眼。
“我忘记了,你可不是寻常的女孩子。”女子抱歉地吐吐舌头,“你是倒吊人啊。”
“你也不是寻常的女孩子。”胧夜显然很不耐烦,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抱歉,如果你没事就白天再来吧,不知道休息对于一个重症病患是很重要的事情吗?打扰人家睡觉可是很缺德的!”
“重症病患?在哪里呢?我只看到一只伪装成病猫的老虎,而且,装得一点都不像!”女子对她的说辞嗤笑不已,随即,她将滑落到眼前的一束头发捋到了脑后,继续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早就猜到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胧夜坐得更加端正了,看起来精神十足。
“有人来找过我,要走了我的精心收藏。”女祭司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果是忘川之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要消除‘皇后’她们对我的记忆,必须用到这一样宝贝,她们失踪的时候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了。至于另一个宝贝,能让人看到前世的好东西,我也知道,是‘死亡’告诉我的,除了这两件宝贝,那个人还要走了什么?”胧夜看着她,眼眸中完全没有了颓废和病怏怏的神色,相反,她的眼睛很亮很亮。
“他?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女祭司显然有些讶异,见胧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继续道,“他拿走了‘丘比特的箭’。”
“不愧是花心大少,拿走那种东西去勾引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这种把戏还真是恶俗得要死。”胧夜哼了一声。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那个人……我没把握能够战胜他。”女祭司的神色显然有些不自然。
“你在害怕什么?害怕他会杀掉你?不会的,这家伙现在忙着自身的大计,他才没工夫来理睬我们呢。”胧夜看了她一眼,“说出来了才知道害怕?你不是这么胆小如鼠的人吧?如果那个人真的想封了你的口,他早就该杀了你,但是他没有,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在乎你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你也……认识那个人?”女祭司抬起了头,松开了因为不安而纠缠在一起的手指。
“不算认识,不过,有一面之缘罢了,能够在我面前把戏演得那么出色的人,我还是很有印象的。”胧夜做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演戏?”对于胧夜的哑谜,女祭司自然是一头雾水。
“你没必要知道这么多,如果害怕,就向上级打个报告暂时调到我的行动小组里来好了,有我罩着,我看他多半不会出手。只要来的人不是他本人,就他手下那些附属天使和傀儡,我还不放在眼里!”胧夜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祭司宽心了一些,她站起来,走到窗前,这才低声开口:“不必了,我还有任务在身。”
看着那抹月光一般的窈窕身影一闪就不见了,胧夜这才缩回了被窝里,切西尔已经变回了小黑猫的模样钻了进来,舔了舔她的脸。
“看来真的是那个人啊……”胧夜闭上了眼睛,其实,刚才她也是在用文字游戏来空手套白狼。
这下知道拿走了Onirii、Lethe、Eros三种药水的是同一个人,能够震慑住女祭司,并且让她心甘情愿地拿出心血之作的人还会有谁?
那七个人中的一个……而且,还曾经见过一面。
“喂,‘国王’吗?有一件事要麻烦你。”胧夜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只全新的手机,开机,然后拨通了记忆中的一个号码。
次日,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弄堂口,萧青暮在门上挂好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站在吧台内,为几天不见,突然大驾光临的“国王”准备红茶加白兰地。
“如你所料。”姚敏贤快手快脚地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A4纸,递给了正小口小口啜饮着温牛奶的胧夜。
“果然啊。”终于可以不用吞咽下最讨厌的液体的胧夜连忙接过,一副因公忘私的模样,看得姚敏贤一阵好笑。
“血型不符,DNA检测结果不符。”文件上长长一大串专用术语总结下来,就是这么短短的两句话。
“唔……也难为他了,本来以为做得很天衣无缝。”胧夜依旧手捧那叠还散发着墨水味的文件,一页一页仔细地看着。
“原本已经被确认为死亡的人,却还好好地活在世上,这一招金蝉脱壳使得真是漂亮!”姚敏贤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了杯子,低头抿了一口,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同时,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组织给予我们俩的资料是有问题的。如果按照那上面记录的血型和DNA去与警方提取到的作比对,应该是完全吻合才对。”胧夜将文件整理好放在了一边。
“脸是可以整容的,不过有些东西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姚敏贤脸上的表情表明,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
“将一个附属天使的资料替换了自己的原有档案,让他顶着自己的名头招摇过市,然后假装被我杀害,更加方便暗中行动。我怎么没有早早地看出来呢?那么轻易就被解决了的对手,应该会引起怀疑的才对啊。”胧夜显然有些懊恼。
“也不能怪你啊,因为除了这一个‘意外’,组织提供的资料就从来没有出过错,哪怕只是一点点都没有。长久以往,那种依赖性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也就是你,才会发现不自然的地方吧。我就没有发现。”姚敏贤好心地安慰着她。
“如果不是那次偶然地得到了仅存的三个完成品的全部档案资料,我恐怕还被瞒在鼓里。那些资料我很久没用了,直到最近因为林晟睿的事情才拿出来,一开始没有感觉到异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胧夜支颐,突然对着姚敏贤说道,“不管怎么样,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我要让所有的大阿卡那都知道这件事,知道‘恶魔’还活着这件事情!”
“恐怕对方早就做好应对了,这时候马后炮,有用么?”姚敏贤却是不以为然。
“不对,现在抖出来才是最好最有利的时机,他应该很了解我的为人,知道我是憋不住的那种人,暴风骤雨才是我的攻击手段。恐怕他早已安心地以为我没看穿,再者,他也不会知道那些档案居然还留存在世上,而且,还在我的手里。当初的那一把火,为的就是烧掉所有人的疑虑!”胧夜摇了摇头。
当年,研究基地遭遇血洗的时候,因为机械短路而引起了几场小规模的火灾和爆炸,甚至波及到了秘密的档案室,所有的资料被付之一炬,这也是为什么塔罗一直没有再度开展计划的原因,所有的数据都被烧毁了。
就连作为目击者和幸存者的林晟睿,当时也没有发现,记载着“福音”、“圣器”两大计划成品的资料被胧夜藏进了袖子里。
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