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龟和凌情行走在长长的回廊上,远远就看到另一侧回廊上也有一群琴童行去,全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肤白纤长,面貌或清秀或美艳,都是极为水灵出众的,清一色的白色长衫,黑发柔顺的披于背上,在发顶用红绳束起一股,同样悬挂而下,黑白相衬,缓缓走去,透着仙童般的清韵,素净的手里全都捧着古筝,让这群少年更显雅致。
陆小龟却一点都不倾慕,她知道这一群名为琴童,其实也都是客人们的榻上之臣,不过这琴确实会弹,平日也是一直练习的,这点到不骗人的。
朝廷虽没有三令五申的严禁男风,可是也不倡导,卧香居不好明目张胆的让他们接客,便立了“琴童”这个名目,其实只要是好这手的熟客,谁不知道内里乾坤。
到是琴童最前方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吸引了陆小龟的目光。
是苏岸风!
“看来今日嫣雨的‘灵蛇舞’,妈妈是花上大心思了,出动了那套云袖舞衣,还让苏师傅来奏琴,排场很大啊。”凌情也看到了那袭天青色长衫的身影,不觉有点惊叹。
陆小龟没有回话,心里也是一样觉得嫣雨又将再一次掀起惊涛巨浪了,看来趁她还是个金饽饽的时候,要从她身上多弄些东西来,好多宰几只想入非非的肥羊。
前方苏岸风似乎也听到凌情的话语,转过头来望向她们两人,视线一落在陆小龟的身上,便轻轻皱起浓郁的剑眉,深邃如墨的眼中透出一丝烦躁。
才没来上一堂课,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对于苏岸风眼里的烦躁,她一点都不陌生,真不知道楼里的姑娘们怎么都说他清傲、淡雅,与人颇为疏离,总和姑娘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客气有礼的相待。
这都是说他吗?是不是有双胞胎啊,怎么和她看到的差别这么巨大,他在她面前,是动不动就生气、骂人,虽然她也不见得对他有多客气,可也不用老对她表现暴躁的一面,只要一不去上琴技课,就给排头吃,盯得她紧紧的,弄得想逃课都难,这个月就前日逃了一次,已经破纪录了,他还烦个屁啊!
看到他想脱离琴童,往她这边的回廊走来,陆小龟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加快脚步,一下子便走进大堂去了。
苏岸风睨眼看陆小龟故意装腔作势的疾步走去,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摇摇头,重新走回琴童中去。
进入大堂,声音便嘈杂起来,戊时没到,客人都未光临,表演也还没上,大堂里才会如此吵闹喧杂。
大堂上有不少伴舞和舞孃站着,都还没有走下舞台,在舞台下方,有个小缺口,沿着一条阶梯下去,下面就是伴舞和舞孃们休息的地方,很多舞衣悬挂在木架上,这都是给伴舞和舞孃们替换的,用以表演各种不同风格的舞蹈,等时辰到了,她们便要下去待命,琴音慢慢奏出,才曼妙地舞出台面,蒙上一层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面纱。
平儿和苞儿们也聚集在大堂一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看到陆小龟和凌情进来,便有几个跳起身来向她们招手。
只有平儿才会在大堂上接待客人,其他级别的如果不登台,一般是不会在大堂上的,要不在楼阁雅房里等待客人移驾,要不就直接上二楼、三楼的厢房及贵客房陪客,鲜少在一楼大堂出现,不过有熟客点名又另当别论。
正准备走过去,陆小龟眼角瞥见了伴舞散开后露出身形的老宁。
她和凌情说了声,便向老宁走去,“干爹,您咳嗽的厉害,怎么还出来,这里交给其他龟爷们就可以了呀。”陆小龟亲密的挽着老宁的臂弯,略有点撒娇和嗔怪。
若说这卧香居里真有人诚心对她的话,那就应该是干爹了,他未曾娶妻,膝下无儿无女,对她是真心的疼爱和维护,陆小龟这点还是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的。
“今日的表演极重要,而且许相国和林尚书的大公子都要过来,咳……交给别人伺候,我怎么能放心呢,咳……”
林韩先要来啊,看来姑奶奶今日财运还没走到头,又可以赚一笔了。
陆小龟帮他轻拍背,顺顺气,这时老庆屁颠屁颠的走来,看到陆小龟,眼里一闪怨色,不过很快便淹没,点头哈腰的走向前来,“宁爷,嫣雨姑娘那边,是要先出来打声招呼,还是等舞过了之后,再露面呢。”
“还是等她跳过之后,再来楼面吧,咳……”
陆小龟见两人有正事商量,便对老宁福了福,走开了去。
还没等陆小龟走进那堆呱呱叫的鸭女中去,耳边便传来平日嗓门最大的思菱嚷嚷声,“你们有没有看到那群伴舞啊,她们身上穿得是云袖舞衣唉,妈妈真是太偏心嫣雨了!”
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陆妈妈偏心,胆都拉进茅房了啊!陆小龟心里不禁大骂思菱的口无遮拦,这傻大姐脑门发热,可不要连累姑奶奶我。
果然,和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她这句话一嚷出来,哗地一下,身边的人全都退了开去,只剩平素与她最要好的采雯,她胆子极小,很想躲开去,又怕思菱生气,一犹豫,便只剩她们两在同一侧了,这时再走掉的话,就太伤姐妹情了,只能畏畏缩缩的站立原地。
思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大家会一下子都避开去,转头看看身旁采雯那战战兢兢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好像一时脱口讲了不该讲的话,心里也是又急又悔。
没人说话,原来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掉了。
“唉,姐妹们有没有听说,今日林大公子要来啊?”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出。“林大公子”这四个字成功的把众女子的注意力转移,一下子又七嘴八舌笑闹起来。
陆小龟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雪芙打得圆场,苞儿里就数她最八面玲珑,人缘极好,往后也肯定能成角,嫣雨除样貌出落得比她强,其他的根本不及她。
“你们说,今日林大公子会歇在哪位房里?”
“谁知道啊,你没听说,那位前些日和林大公子闹翻了,弄得他都很多日没来了。”
“哼!我早说新鲜不了几日。”
“他今日来,肯定不会再上那一位阁里去了,你们说,这次他会看中谁?”
“要是点中我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一片笑声传出,大家都在讽笑说这话的雅霜,凭她那丑样,哪有这种机会,简直痴人说梦话。
陆小龟斜眼瞥着这群人,看着她们脸上明显的讽刺意味,心里暗暗道,哼!谁也不用笑谁,全都是一群花痴加癞蛤蟆,一个个都想吃那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心里如是想,可是脸上却仍旧一脸的笑逐颜开,和姐妹们嬉闹着。
“好了,好了,姑娘们,都散开吧,楼门已经开了,客人们就要进来了。”龟公老李从外庭匆匆进来喊话。
这话一喊进来,平儿和苞儿们都散开了去,一边走一边还忙着整理身上的衣物和发髻金钗什么的,生怕自己的装扮被别人给比下去。
陆小龟闲闲散散地走动着,往旁边角落一站,巨大梁柱投下的阴影非常巧妙的遮盖住她的身形。
她最喜欢在角落里腻着,用一双夜明珠一般的眼眸搜索肥羊,如果没看到出手大方的款爷,只是些又小气又好色的主,那就恕不奉陪了,她姑奶奶的时间可宝贵的很,没空给那些色胚白陪笑脸,连个子都没有,赔本生意姑奶奶从娘胎一出来就没做过。
她可不像其他一些姐儿妹儿的,打扮得花枝招展,都往明显的地方站,好让客人们看中,尤其是今夜听说林大公子要来,更加施展浑身解数,拼命争夺显目位置,盼能被林大公子恩点,一批爱俏哥儿的赔钱货。
就连那些苞儿们也精神抖擞的,虽然还不能接客,可是能和林大公子这样相貌出众、背景雄厚的客人多打交道,对往后的身价,也是极有帮助的。
不光姑娘们要占地,龟公们也不遑多让,一个一个争着站在靠庭前的位置,擦亮眼睛盯着,如见到显贵的客人,可以先一步上前招呼。
他们也如姑娘们争宠一般,同样竞争激烈,他们争的是一些赏赐,争一个出头的机会。
这时大堂上说话声几乎不闻了,反而响起了琴音,琴童们已经围着舞台面向外坐下,开始抚琴,琴声悠远雅致,极为清亮。
客人便伴随着悠扬的琴声分沓而至,一批批的客人陆陆续续而来,纷纷入座,有不少身边已经倚着柔若无骨的姑娘,堂上渐响起了男子的说话声和女子的媚笑声,其中还参杂着几许娇嗔声,堂内顿时春guang荡漾开来。
不一会,点菜上菜之声传来,又一阵嘈杂,一切就绪之后,男男女女们有喝酒吃菜的,有吟诗作赋的,有划拳罚酒的,更有急色之人,已经动手动脚,搓胸摸腿全都来了,引起姑娘们又是一阵阵不依的娇嗔,欲拒还迎,更是勾起堂内的大片*。
这些都还是开场,等差不多时辰,这表演上来,才是卧香居最受欢迎的一项,每日里来捧场的客人极多,当然,卧香居也是变着法儿弄些新鲜刺激的表演,以吸引更多的客人前来观赏和捧场。
陆小龟一直注意着龟公们的动静,如果几个当红的龟公和老宁不见了,那极有可能就是显贵的客人或者许相国和林大少来了,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客人,根本很少经由大堂入内,直接便从庭侧的通道上三楼贵客房去了,还亏那些傻妞一心希望能让林大少看中,根本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不多时,老宁便消失了,陆小龟心里一动,知道贵客临门了,就在这时,大堂内灯火一黑,整个大堂陷入黑暗。
黑暗中陆小龟急速往外庭方向窜去,等大堂正中一圈灯火把整个舞台照亮,琴音曼舞起来时,陆小龟已经窜入了外庭,朝庭侧的通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