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香心里自有计较,自己手中还有两张手牌,“闪”用在了赵云身上。“杀”和“桃”依然可用,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母亲逝去,孙尚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哥哥,我想进去和母亲单独说说话。”
孙权看着曾经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妹妹,如今已经被残忍的现实磨砺的沉稳了许多,有那么一瞬间,孙权幻想如果当初没有把妹妹当做政治利益的棋子……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孙权甚至强迫自己不能继续想下去。自己还曾记得,大哥灵堂前自己立下的誓言,‘欲成大事,需不择手段,切忌妇人之仁’。
“好,母亲素来最为想念你,也许你去和她说说话,会好转醒来。”
孙尚香福了一福,才进了里间,回身的一刹那泪水就顺了脸颊扑簌簌的流下来。哥哥,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随心所欲,和你嬉笑撒娇的香儿了。
床榻上是吴国太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庞,孙尚香握着母亲冰凉的手,那上面满是岁月刻下的沧桑。轻轻地将头靠在母亲的胸膛,听着微弱的心跳,孙尚香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依偎着母亲撒娇的时候。那时,旁边总是坐着自己威武严厉的父亲,眼前是大哥接过自己的温暖怀抱,哥哥们就在一旁笑嘻嘻的逗弄着大哥怀里的自己。可惜,这脑海里残留的影象,似乎有些太久太久,久得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香儿……”孙尚香一脸惊喜的抬头看去,病榻上的母亲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温柔和慈爱。
“母亲!!”
“母亲?”
孙权听到里间妹妹的惊呼声,忍不住也冲了进去,当看到吴国太似乎精神起来的样子是,却意外的感觉心中强烈的不安。
“仲谋,香儿。”吴国太微微喘息,感觉自己的力气回到了体内,不过自己却依然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没有告诉他们有一种现象叫做回光返照。
“母亲,您说。”孙权制止了要去叫太医的孙尚香,知道母亲的时间不多了,也靠在床头蹲下来,就像小时候一样在指尖绕着母亲的发丝。
吴国太闭了闭眼睛,这种安心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在夫君逝去之后,在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
“仲谋,香儿是你唯一的妹妹。母亲不要求你事事为她打算准备,但是希望她能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在你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帮她。在你征伐天下的时候,想想她。”
孙权用力的点了点头,吴国太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青史留名问鼎天下,可跟在他身边的女人的一生都叫做红颜薄命。
“香儿……”吴国太颤颤巍巍的举起自己的右手,去一下一下的理顺着女儿的发丝。那目光里有千言万语,却最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专注的、缓缓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一件事情。
“母亲!!”
“母亲!”
吴国太很安详的偏过头去,手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孙尚香猛的推开孙权,满脸的泪痕:“走,走啊!是你害死了母亲,你走啊!”
孙权也是微红了眼眶,被妹妹推得一个踉跄,却只是安抚的说道:“香儿,我去准备后事,你自己当心身体,不要太激动。”
看着孙权离开,孙尚香慌张的扯开袖子,手里紧紧攥着的是母亲的希望和生命。过度的用力和紧张的汗水使得卡牌皱皱巴巴,孙尚香匆匆的铺展开来,就迫不及待的将它贴在吴国太的眉心。
从未有过的紧张在看到母亲眉心一闪而过的金光后慢慢的平复下来,再次去聆听母亲的心跳,带着希望和新生一般有力的心跳,孙尚香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郡主!”贴身的丫头忆莲款款走了进来,一脸的欲言又止。
“说吧,这多年了,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呢?”孙尚香托着下颚,依然是呆呆的透过圆窗看外面的天光破云。
“郡主,刚刚得到的消息,”忆莲小心翼翼的看着郡主的脸色缓缓说道:“马超马将军病逝了。”
孙尚香没有言语,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然是呆呆的看着小小的天空。忆莲一声轻叹,转身退出门外。
已经距离刚刚被骗回东吴十年了,孙尚香不知道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被曾经最信任最亲的哥哥软禁在东吴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就连母亲也难得见上一面。忆莲被母亲送来时,自己看着这个还很稚嫩的脸,鬼使神差的就给改了名字。忆莲,忆莲,不知是回忆那两个跟着自己长大的丫头,还是在怀念那段还算无忧无虑的日子。
十年,足以将一个人的全部血性磨得一丝不剩,当得知关羽被杀。孙尚香还曾带着兵器冲出去,却发现,自己面对似乎源源不断地侍卫是多么的无力。那天晚上,自己在院子里对着满天的星星一坛一坛的饮酒,醉得不省人事。
再后来,是张飞,当初那个大嗓门骂自己小娘皮的豪爽汉子。孙尚香有时就在想,这厮死的时候是不是依然拼着最后一口气一声怒喝震煞敌人,是不是还在为自己的英勇事迹自恋不已,是不是也曾想起无数个夜晚里荆州城墙下,那个盛满了故事的大石头。
于是总能想着想着就笑出声音来,笑着笑着就默默地流下眼泪来,流着流着就发起呆来,看着小小的圆窗外面那片小小的天空。
东吴最终和蜀国打了起来,依刘备的性子,自己的两个义弟被杀,怎么可能不来报仇。孙权,这个已经不再是自己哥哥的江东之主,膨胀的野心泯灭了人性,母亲被气得几度昏厥,自己依然摆脱不了被囚禁的命运。孙尚香似乎看到,荆州城外那个不大的山谷里,坐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无力却愤怒的用生命嘶吼‘谁家天下与我们无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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