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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宝钗、黛玉、探春、惜春等都下了车,又有人服侍贾母下了轿。原来到了王府大门内。却只见只得一四乘二人抬软轿,当前一乘四角缀了八宝流苏,想必是给贾母所坐。下剩却只得三乘了,众人正在纳罕,却见一管事媳妇模样的人走上前来道:“贾太君到了,太妃正等着呢。”说完看看了看众人,又道:“因想着除了林姑娘外贾府只两位姑娘,故只备了三个小轿,下剩的这位就只好委屈和我们一道走进去了。”说着,指了指宝钗。宝钗也只得银牙暗咬,心内很是不忿,暗想:黛玉和贾家姐妹无论品貌、才学俱不如自己,可恨今日自自己竟受如此羞辱,先且忍下这口气,来日必当奉还。

一路行去,只见王府傍水而筑、依山而建,远远望去,一座座亭台像嵌在翡翠上宝石一般。长长的花廊上,只见廊腰缦回,奇花绕于阶下;檐牙高啄,画栋立于梁上。既有江南园林之俏丽又有皇室宫殿之宏伟。走了半个时辰,方来到一处宫殿外。带路的媳妇上来道:老太君、姑娘们请下轿吧,这就是我们太妃住的仪元殿了。”众人皆下轿,只见斗拱交错,黄瓦盖顶,前面并排有十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雕刻着二龙戏珠图样,只是这龙爪并非五爪而是四爪,这原是因为当日老北静王功高,故赏四爪金龙以作纹饰。早有宫内女官迎了出来,打首的正是宁嬷嬷。宁嬷嬷上来和贾母问了安,又问众姐妹好,众姐妹忙还了礼。只是看到宝钗时,倒皱了皱眉,道:“薛姑娘怎么也来了。也罢,既来了也就进去见见吧。”

众人俱随了进得殿来,只见当中坐了北静太妃,众人俱随了进得殿来,只见当中坐了北静太妃,贾母忙带了众姐妹给太妃见礼,太妃道:“快别拘礼了,今儿劳动老太君和大家了。”又命人上茶,忽又看见宝钗又道:“怎么薛姑娘也来了,也罢既来了,也就留下吧。”见众人都不敢抬头,又道“快都别拘着了。玉儿过来,我看看今日精神如何。”黛玉只得来到太妃身边。太妃只是拉了黛玉的手问些家常,又道:“今儿可得在我这好好逛逛,让我这园子也沾沾灵气。”黛玉见了太妃也甚觉亲切,道:“谢太妃想着。刚从外头进来,我只觉得这园子富丽大气又极清雅,我竟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呢。”太妃喜道:“看这小嘴甜的,既喜欢这,就多住些日子。”突听一个女子嗔道:“婶娘好坏啊,见了这漂亮的妹妹就不理我了。”

众人方才敢抬头看,只见太妃旁边尚坐着一妙龄女子,只见她身穿一身淡粉色纱裙,外披白色纱衣,裙幅褶褶如雪如月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绾个飞仙髻,只插只粉色比翼蝴蝶钗,手腕上套了个淡粉色的芙蓉玉镯。薄施脂粉,肤如凝脂,双颊边若隐若现的酒窝更显可爱,远观如月中仙子不可方物,近看却似纷飞蝴蝶自在而悠闲,看年纪也和黛玉等差不多,只是眉宇间却露出稍许顽皮,显然是被宠溺惯了的。那女子走到太妃面前,拉了黛玉的手,细细端详,只见黛玉一身淡紫色翠烟衫,粉色散暗花水雾罗裙,外披一袭浅粉色披风,头上绾个百合髻,戴了一只金质掐丝蝴蝶簪子并几朵珠花,腕上套的正是紫玉镯。只听太妃道:“大家可别笑话,这是我一个远房侄女,小名叫凤儿,平日里被宠坏了。”贾母道:“太妃说哪的话,年轻女孩正是要活泼些才好。”只听那女子道:“婶婶又在贬我呢。婶婶,你好偏心哦,这紫玉镯我向你要了好些次,你都不给我,如今竟给了这个妹妹。”太妃笑道:“你还少什么不成,你父亲的宝库倒被你搬了一大半。这紫玉镯给了你转眼又不知让你给扔哪去了。”黛玉听了,倒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道:“既然这位姐姐喜欢,我替太妃转赠给你也是使得。”说着竟要去脱腕上的镯子。那位女子一见,急忙过来拦住,“我和你玩笑呢,你倒当真。”太妃也道:“她和你逗着玩呢,快别信她了。”凤儿又对太妃道:“我看这位妹妹很好。我带了她到处走走倒好,没的在这倒拘的慌。”太妃笑道:“你要去顽便自己去吧,没的拉上玉儿。我见不着的地你还不知怎么欺负她呢。”凤儿笑道:“这个妹妹我见犹怜,疼还疼不过来,哪真的会欺负她呢。”太妃无奈,只得道:“你也且等我们赏了花儿再去。”

说着太妃便带众人来到一处园子。园子里广植牡丹,未进园门众人已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进得园来,只见各式牡丹颜色各异,花朵硕大,花瓣肥厚,有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粉色的……红的似火,黄的似金,粉的似霞,白的似玉。这正是“万万花中第一流,浅霞轻染嫩银瓯。”众人一路慢慢行来,只见园内不乏“魏紫”“赵粉”“姚黄”“二乔”“洛阳红”“紫二乔”“御衣黄”“酒醉杨妃”“青龙卧墨池”等名品。只见太妃来到一白玉砌的栏前,大家看时,只见栏内仅种了一株牡丹,同一株牡丹上倒分了两支,一支上开了朵雪白似玉的白牡丹,正是“晓日花初吐,春寒白未凝。月光裁不得,苏合点难胜。”最奇的是花瓣边沿正镶着一道金边。另一支则是只粉色的牡丹,而花瓣边沿也镶了道金边。整株花两色相辉,恰如月中的仙女与友相约下凡,那道金边又如仙女的衣带,凭添几许高贵。太妃道:“这花是王儿前日无意中得来,我见着尚好,就放在这了。”众人皆连声赞叹。太妃又道:“听闻元妃娘娘能诗善画,想必家中众姐妹也是不凡,今日恰逢牡丹盛开,何不赋诗一首,也不负此花?众人只得答道:遵太妃懿旨。

那凤儿插言道:“好啊,好啊。我正想把这各色牡丹诗作上一遍,可想想牡丹花儿这么多的颜色,我可懒怠着作,就只罢了。今儿这么多姐妹都在这,一人写上一首也就是了。”“你也会作诗?别让人笑话了。”王妃笑骂道。“婶婶就会看不起人。”凤儿嘟囔着。可一会儿对黛玉又嚷道:“我要作那粉牡丹的。玉儿妹妹就作那白牡丹吧。”又道:“也别限体裁和诗韵了吧。”太妃笑道:“就依你罢。那就以一柱香为限。”说着便命人备了笔墨等,又点起香来。于是众人皆选了一色自行思量去了。

凤儿却只管拉了黛玉在一边私语。只见宝钗沉吟片刻踱到桌前挥毫写了下来,少时,探春、惜春也写了。太妃因说:“凤儿你还只管拉了玉儿说话,还不快写了。待会你落弟倒不要紧,只别害了玉儿。”凤儿抬头道:“都有了吗?”说着就拉了黛玉过去。二人也就写了。众人看时,探春的是一首七言律诗,《咏紫牡丹》诗曰:

紫玉盘盛紫玉绡,碎绡拥出九娇娆。

都将些子郁金粉,乱点中央花片稍。

叶叶鲜明还互照,亭亭丰韵不胜妖。

折来细雨轻寒里,正是东风拆半苞。

太妃点头赞道:“不错,正是牡丹形态,颇有大家风范。”又看惜春的,是一首绝句《咏红牡丹》诗曰: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太妃道:“小小年纪,也颇不容易了。”又看宝钗的是一首《咏黄牡丹》,诗曰:

千叶繁英吐异芳,中央瑞色蔼清香。

密攒莺羽参差折,细叠霓裳次第黄。

雾锁天衣临翠幄,露倾金盏沥霞浆。

圣明盛事尊长乐,亲洒宸毫奉美祥。

太妃道:“薛姑娘倒是绮丽大方,看来颇知悉天家富贵呢”凤儿倒是多看了宝钗几眼,笑着说:“这位姐姐看来想着入宫当妃子呢。”一时宝钗倒羞红了脸。太妃笑骂道:“这也是你个姑娘家该说的。”凤儿也不回答,只是笑着说:“婶婶快看看我的。”“你急什么,先看玉儿的。”太妃说着拿过黛玉的诗来。正是《咏白牡丹》

千红万紫吐芳香,羌独生成洁自身。

似厌繁华存太真,甘抛富贵作清贫。

琼葩到底羞色艳,国色原来不染尘。

昨夜月明浑似水,只疑瑶岛集仙真。

凤儿看了,不觉击案叹道:“好一个甘抛富贵作清贫,倒有高士之风。”“琼葩到底羞色艳,国色原来不染尘。两句倒是女儿本色。”太妃也道。“玉儿倒底是诗书世家,与众不同。”最后便看那凤儿的,《咏粉牡丹》

看尽徽苏谱与园,牡丹未见粉丝君。

春罗浅染醋红色,王板蹙成裙摺纹。

头重醉余扶不起,肌香淑处澹仍芬。

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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