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乔赶到陆瑞然诊所的时候,陆瑞然正拿着几个小玻璃瓶的药剂,准备配新药,看到林欣乔跑进来,他急切的说道:“欣乔,你可来了。我正重新给慧文配药。慧文现在……”他还没说完,林欣乔便听到一阵破碎声,从林慧文的病房里传来的,紧接着便安静下来。
林欣乔放下包包,紧张的看着陆瑞然,“陆叔叔,我二叔怎么了?您在电话里说,他很痛苦。我要怎么做才能减轻他的痛苦呢?”
陆瑞然一边配药,一边说道:“我配好药后,你跟我进去,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趁机给他打一针。他的疼痛是间歇性的,所以他过一段时间,就要砸一次东西。我不知道他的身体为什么排斥我开的药,总之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变得谁也不认识。我本来想找个护士来看着他,可是他的病发作起来,他痛的不仅会摔东西,还会打人,我才迫不得已把他锁在病房里。”
林欣乔脸上的神经稍微触动了一下,“陆叔叔,您把他一个人锁在那个房间了?他会不会伤害自己啊?”面对林欣乔的问题,陆瑞然顿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呢?那怎么办?要配好这副药,我还要等市医院的张护士送来最后一种药,而且我也没有把握重新配的药能减轻他的痛苦,治好他的病。如果不行的话,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但愿他能扛过去,一切就都好了。可是我怕他还没挺过去,他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把他折磨的不行了。先不说这些了,欣乔,那桌上有个电话本,你把王护士叫来一下。”林欣乔仔细看了一下办公桌,她没有拿起桌上的电话本,而是拿起旁边的钥匙,“陆叔叔,不用了。时间这么晚了,而且多拖延一分钟,我二叔便有可能伤害自己,还是我去劝劝他吧!是这串钥匙吗?”陆瑞然点点头,“欣乔,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要小心点。我害怕他连你都会伤害呀!”
林欣乔露出坚强的微笑,“陆叔叔,您就不用担心我了。现在您就专心配药,您一定能治好他的病的。我和我二叔都相信您。我进去了,您帮我锁一下门吧!”
“好吧!欣乔,你一定要小心点。如果他伤害你,你就大声叫我,知道吗?”陆瑞然走在林欣乔后面,认真的叮嘱道。
“知道了。”林欣乔依旧保持着笑容,她打开了门,走了进去,她转过身来,把钥匙递给陆瑞然,“陆叔叔,您锁上门吧!陆叔叔,我和我二叔都相信您。”陆瑞然关山门,林欣乔听到门上锁的声音,便转过身,慢慢走了进去,拉开白色窗帘,她看到蜷缩在一片狼藉的林慧文。他抱着头,倚在墙边,像一个被大人遗弃的孩子,委屈、难过。
林欣乔俯下身,轻轻的唤道:“二叔,二叔,我是欣乔。”林慧文抬起头,看到她,眼睛突然亮起来,神情也愉悦起来,他伸手把林欣乔拉在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不要走,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这个家没有你,到处都是寂寞。我不能没有你,这种孤独我受够了。欣欣,你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走,你先松开我。我快喘不过来气了,我们坐在一起聊天,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林欣乔温柔的说道,小心呵护着林慧文的心情。林慧文慢慢松开了手,看到林欣乔慢慢坐到他身边,他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调皮的抱住林欣乔,“你说的,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我们重新开始。”
林欣乔看到他开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她强忍着泪水,挤出笑容说道:“好,重新开始。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林欣乔说不下去了,她替莫欣欣许下了承诺,却代替不了她完成承诺,等到林慧文清醒了,一切又恢复原样。他还是要一个人承受,没有爱人在身边的痛苦。
林慧文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表情严肃起来,“欣欣,你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你别再骗我,丢下我一个人逃跑。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那种痛苦我承受不来了。”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不会……”林欣乔说不下去了,她清楚的知道她不是莫欣欣,她实在没勇气说出‘我不会再离开你’,这几个字拼成的句子,简单,却是那么残忍。可林慧文却完全把她当成了她母亲莫欣欣,他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深情,他的脸越来越靠近她,她的脸顿时僵住了,她该怎么办?就在他的唇快碰到她的时候,她立刻抱住了他,“就让我们这样静静的待着,什么都不想,好不好?”
“好。”林慧文乖乖点点头,林欣乔刚松了一口气,林慧文突然松开了她,抱着自己的身体,痛苦的叫起来,“啊……”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看见东西就狠命的推开,他站不稳,倒在床边,便扯起床单,往嘴里塞,林欣乔被他的举动吓坏了,她跑上前,跪在他面前,把床单使劲从他嘴里扯出来,“二叔,您怎么了?”林慧文的眼角溢出泪水,林慧文抱住林欣乔,“我难受,欣欣,我好难受。它们在我身体里乱串,我好难受,好烫。啊……”林慧文推开林欣乔,“你别靠近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他转过头去,想站起来,却又从床边滑落下来。林欣乔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如果可以,她真想替他承担痛苦,可是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
林慧文拼命撕扯着床单,撕成一条一条,却仍然无法减轻身体的痛苦,他索性用头撞地,一声一声,都叩响在林欣乔心上,她刚知道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却要看着父亲如此痛苦的煎熬,她从后面抱住他,哭出声来,“你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一切痛苦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能熬过去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疼痛霎那间又消失了,林慧文头垂的低低的,安静下来,他握住林欣乔的手,转过身来,看到林欣乔满眼泪水,心疼的说道:“对不起,欣欣。我又惹你伤心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就是怕失去你,才做出了那么不负责的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看到林慧文挣扎的表情恢复了刚才的平静,林欣乔既高兴又难受,难受的是她不知道接下哪一秒,林慧文又会像刚才那样痛苦,而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仍记得莫欣欣,仍想着得到她的原谅,她为什么不代替莫欣欣原谅她呢,“以前的事就别再提了。我早就原谅你了,以后你也别再自责了,好吗?”
“你真的原谅我了吗?别再对我说,你不再爱我的话。你知道当我听你说,你不再爱我,而爱上我大哥的时候,我有多难受吗?我感觉那一刻好像世界末日一样,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颜色。让我更害怕的是,你会从此不理我。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一走了之,只留下一封写着简简单单几行字的信。”林慧文停了一下,盯着林欣乔,“你想听听吗?‘慧文,对不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可是我必须告诉你,欣妍是我们的女儿,对不起,我隐瞒了你这么久。我虽然走得坚决,可是我始终放不下欣妍,慧武已经完全变了,他以前很疼爱她,可是现在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欣妍。我在这恳求你,你帮我抚养她长大,好不好?请接受我厚颜无耻的请求,最后一个恳求,别再找我。这里再也没有我待下去的理由。’信里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你对我的态度是那么的冷淡、生疏,如果不是欣妍,你根本不会给我写信告别,对不对?莫欣欣,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呢?我把你爱到骨子里,你却轻易的就可以离开我。这么多年,我从没放弃过找你,可是你到底躲哪去了?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除了思念还是思念。欣欣,你是否也想过我呢?”
本来很多真相的背后故事,林欣乔还没有时间弄清楚,现在又多了一封信,她听的糊涂,听的心酸,上辈子的爱情纠葛,到底多复杂,到底多让人揪心。她心疼的点点头,“当然想,每时每刻都想。”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为什么离开后,这么久的时间都没联系过我?哪怕是一个短信也好。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折磨自己?”林慧文的问题,林欣乔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她不是莫欣欣,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莫欣欣内心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做了这个决定。
林欣乔看着林慧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勉强张开的嘴,却被林慧文用手指堵住了,他看着她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不用说了,我并不想听。只要你现在在我身边就行了。啊……”林慧文又痛的叫起来,“啊,我受不了了。我要转移注意力,欣欣,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林慧文痛的跪在地上,双手抓着林欣乔的肩膀,“我不行了,欣欣,欣欣,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吧!不行,不行……”
林欣乔扶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我要怎么帮你?我给你讲故事,讲什么呢?”林慧文根本听不进去,林欣乔说了什么,他挣扎着站起来,奋力把白色窗帘扯了下来,然后重重的摔倒地上,“我不行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他转过身,又抓住林欣乔的双手,眼神几乎恳求,“你帮帮我吧!欣欣,我好难受,好烫。”
林欣乔的心随着他的疼痛也痛起来,可是,“我怎么帮你啊?我唱歌给你听,不行,我不会唱。要不然你打我吧!啊……”
病房外面,陆瑞然已经配好了其他药,就只等市医院的护士张晓晨把最后一种药剂送来。可当张晓晨提着药箱进来的时候,病房传来林欣乔的尖叫声,还有重物移位摩擦地面的声音,陆瑞然突然想到了什么,“糟了,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我真是紧张糊涂了,那是迷幻药啊。张护士,快把药箱给我。”
张晓晨一边把药箱递给他,一边问道:“陆医生,什么糟了?病人的病情很严重吗?要不要我帮忙?”
陆瑞然一边打开药箱把最后一种药剂加到新配的药剂里,一边对张晓晨说道:“桌上有钥匙,你帮我把那个病房的门打开。快点。”
“好。”张晓晨拿起钥匙,打开病房门后,刚走进去,陆瑞然便冲到张晓晨的前面,可是却没挡住她的视线,在房间最里面的墙角处,一个男人紧紧拥抱着一个女孩子,并且……强行吻住她的嘴唇。那个女孩子委屈的泪水簌簌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