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廖化还要出口争辩,林巩不待他说,就解释道:“此刻沛城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发,我们带太多人手去,反而容易引起刘使君的疑心,反倒不美。而等到刘使君接纳了我等,若是以真心待我,到时我等再拉出山寨其余人马来投也不迟,元俭你看如何?”
廖化听了,细细一思索,也觉得林巩说的在理,当下在带的人数上也就不再跟他争执,又道:“那就依安石所言,我们此次只带一百人去,但这粮草,却是不妨多带些的,我看至少带上三万石才好。”
“不可……”
林巩又开始跟他争辩起来。最后好说歹说,好一阵讨价还价,两人才商定,把带的粮草数目定在了二万石。
对于这白白送上的二万石粮食,明知道是丢过去打水漂的,林巩自是大是心痛,不过廖化执意坚持,他也没有办法,只有这么决定了下来。
不过他又转而一想,既然是上门投靠,也不能显得太寒酸,这二万石粮食就当作一个见面礼好了,这样面子上也好看一些,也能得到刘备更大的重视。想到这里,他心下也就释然了。
第二天廖化在寨中选了一百名贼兵,用牛车载了二万石粮食,命令伍延守好山寨,然后就和林巩一道下了山,浩浩荡荡往南边的沛城而去,清风自然也一同随行。
队伍中廖化和林巩各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并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跟在两人后面的,则是骑了一匹灰骝马的清风,其它百余贼兵步卒,押了粮草,跟在后面。
清风现在心中十分迷惑,不知林巩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原本以为林巩是在跟贼兵虚与委蛇,跟贼兵头领套交情,投奔刘使君等等都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最后还是要南下去传法的,可是现在看来,却又不大象,林巩似乎真的要投奔刘使君去了。
清风心道:师傅是洛阳白马寺高僧,理应超脱世外,不卷入世俗纷争,师傅怎么能弃南下传法的大事不顾,去投奔什么刘使君呢!
清风想不明白,最后只有给自己暗自解释:师傅这还是在跟贼人虚与委蛇,等寻到时机脱了身,最后还是要南下去的。这么想着,也就渐渐安下心来了。
队伍向南走了两天,日暮时分在一个山谷之中停了下来,这里离沛城已经不远,明天再赶一天的路就可到了。
找了一个背山靠水之地,队伍扎下营寨歇宿。可刚刚扎下营寨不久,林巩和廖化正在大营中谈话,便有一头目进帐来,说在外面抓住了一个奸细。
廖化听了,心中疑惑,便吩咐把人押进帐来,不一会儿功夫,就见几个贼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进了大帐中。
林巩抬头看去,只见这人头扎纶巾,身穿儒服,神态中流露出一种豁达不羁之色。
林巩和廖化在打量此人,这人也在打量座上的林巩,廖化两人,面上满是疑惑之色,显然也不知道两人是何方人物。
“你是何人,为何窥探我营寨,是何居心?”廖化扫了这儒服汉子一眼,就大声喝问起来。
儒服汉子心中也挺郁闷,心道我奉了刘使君的书信,前往许都求救,没想到出了沛城走不到三,四十里,就碰到这伙人马,被截了下来,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来路。在他印象中在沛城附近,应该根本没有这伙人马存在的。现在被他们巡哨的给拿下,押来大帐审问,他自己殒命事小,耽误了刘使君的大事可就是大罪过了。
“你等又是何人,在此安营扎寨意欲何为?”儒服汉子神色镇定,没有立刻回答廖化的话,反而问起对方的来路。
廖化倒也有些佩服此人的胆色,正要说话,这时一边的林巩吩咐帐下士兵道:“搜他的身,看是否藏着什么东西。”
儒服汉子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再也保持不了面上的镇定,正要反抗,这时几个兵士已经扑了上来,把他牢牢的按住,仔细一番搜索过后,就从他怀中搜出一封信来。看到这封信被搜出,儒服汉子脸色霎时变得十分惨白。
兵士把信送了过来,廖化接过,扫了一眼封面,神色就陡的一变,林巩心知有异,问道:“元俭,是什么书信?”
廖化径自把书信递给了他,再次看向帐下那个儒服汉子,语气变得和缓起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还不快快亮明身份?”
林巩接过廖化递来的书信,一看书信表面的签章和字迹,也是不禁大是惊讶,只见在信封上写着“曹公孟德亲启”以及“豫州牧弟玄德敬上”等字样,从这内容上看,岂不就是刘备写给曹操的书信?
见到书信被搜出,儒服汉子知道身份也隐藏不了了,索性就直接说了出来,大声道:“在下乃豫州牧刘玄德帐下幕宾,姓简名雍!”
廖化和林巩两人听了,都是吃了一惊。廖化吃惊的是此人原来是刘备帐下幕僚,而林巩吃惊的则是他又遇到了一个三国名人!在前期刘备身边的文官人才寥寥无几,简雍就是这有限的几个人之一,其鼎鼎大名林巩又怎么会不知道。
简雍这人,在少时就跟刘备是好友,很早的时候就追随在刘备身边,不过他不是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军师之类的人物,主要职责是口才不错,充当刘备的使者,往来周旋于各路诸侯势力之间。
而林巩也十分佩服此人,早年刘备颠沛流离,吃过不少败仗,几次都是匹马单身脱险的,妻儿家小都被俘虏了数次,但这简雍却还能逃脱幸存下来,可见也有他的一套。
“原来是刘使君帐下大人,廖化真是得罪了!”看了那封书信,再听得简雍亲口说明,廖化再没有丝毫怀疑,此刻慌忙起身走下帐来,来到简雍身边,亲自给他松绑。
“尊驾可是简雍简宪和?”林巩盯着这人,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
那儒服汉子一愣,道:“我正是简雍简宪和,阁下何人,竟也知道简雍的名字?”
林巩这才知道对方确实是历史上的简雍不假,当下慌忙起身拱手为礼,道:“鄙人洛阳林巩林安石,简大人的名声播于四海,无人不知,鄙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洛阳林巩林安石?简雍在头脑中仔细搜索了一下,却不记得哪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在下无名小卒,简大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林巩淡淡一笑道。
廖化在一旁解释道:“安石原先乃是洛阳白马寺僧人。”
原来是一个僧人。简雍这才再继续打量对方,看到对方的一头短头发,果然有些僧人的样子。现在的僧人,没有象后世那样要在头顶上用香烧戒疤的习惯,只是把头发剃短即可。
廖化把简雍身上的绳索解开之后,又对他躬身深施了一礼,道:“不知是简大人驾到,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简大人见谅。”说着又要请他到大帐的正席上落座。
“无妨无妨,既然是误会,我简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简雍连连摆手,一副毫不计较的样子,也没有真去坐大帐的正席。
简雍本就是一个生性豁达,以致不拘小节的人。据传,与刘备同坐时,他亦盘腿而坐,不理威仪,但求舒服。刘备很了解简雍的性格,所以对此只是一笑置之;而后来丞相诸葛亮则对官员要求甚严,因此诸葛亮在席之时,简雍并不敢做出什么太大的动作。但诸葛亮离席之后,简雍就会顾虑全无,干脆连坐也不坐了,高卧席间,头枕软枕,变坐谈为卧谈,仪态甚为闲暇舒适,由此可见他的性情一斑。
“不过尚未请教这位将军的大名,不知为何又来到此地?”简雍朝着廖化一拱手,疑惑的问道。
“在下乃九里山的廖化,此刻前来,正是带了山寨的人马以及粮草,前来投奔刘使君!”廖化也没有隐瞒,直接说明了来意。
简雍露出恍然大悟之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此说来,我等很快就要是一家人了,哈哈!”简雍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状甚欢愉。
见他性情豁达平和,廖化也颇欣喜,又不无担心的道:“廖化此次来的冒昧,又无人引见,恐怕刘使君那里,会有些嫌碍啊。”
简雍摇了摇头,道:“廖将军这是说哪里话,刘使君是仁德宽厚,知人待士之人,廖将军既然是诚心相投,刘使君又岂有不纳之理?”
廖化却仍不太放心,这时林巩心中一动,朝简雍拱了拱手,道:“简大人追随刘使君多年,名虽幕僚,实则是知交旧友,我等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简大人应允?”
“哦?是何事,林将军请说来?”简雍捋了捋颔下短须,问道。
林巩便道:“是这样的,我等想请简大人为我等写一封引荐书信,这样刘使君那里面子上也好看,事情成功可能也大增,不知简大人能否答应我等?”
简雍沉吟片刻,很快就点头应允了,道:“也好,我便替你们写一封书信!”
廖化和林巩两人见了,都是大喜,想不到这简雍竟然这么好说话,这么爽快就答应下来了,两人还以为要多花费一番唇舌的。廖化当即便命人端来笔墨纸砚,让简雍写这个推荐书信。
简雍坐于席上,奋笔挥毫,很快的就写成书信一封,廖化和林巩两人接过看了,确认无误,都是欣喜不已。
廖化小心的把书信收好放入怀中,口中称谢道:“多谢简大人荐举之恩,廖化感激不尽。”
林巩这时在一旁则不禁问道:“简大人,难道你就不怕我等是那吕布的奸细内应,诈得了你的推荐书信,好去哄骗刘使君?”
简雍听了,哈哈一笑,道:“我简雍自认看人还是很准的,两位是不是奸细内应,我岂会不知?”
林巩心想,简雍对自己等人深信不疑,多半还是刚才廖化的诚意打动了他的缘故。这或许是他豁达性格的缘故,但也或许正是因为此,使他难以成为一个老谋深算,深谋远虑的谋士和军师,只能成为一个寻常的幕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