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无聊,我向你透露一个消息。”阿飞似笑非笑道,“太子已经回来了,而且就在这云隐寺里……你说咱们要不要前去拜访一趟呢?好歹套套交情,今后要是想封疆拜爵,多少还是用得着的。”
“你说什么?”金徽英捕捉到那几个关键字眼,蓦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为什么不立即回朝主持大局?司马大人王章及一干惠帝在位期间的重臣,早已做好了恭迎太子殿下归来、扶助其登基的打算……届时只要振臂一呼,这个天下就是他的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啊,”阿飞微叹,“这本来就是一盘生死棋局,任何一招出错,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七王之中,无论是敌是友,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迟早得除得干干净净的。”
金徽英心中,不为人知地震撼了一把,提出质疑道:“别人我不敢说,以我哥的实力,恐怕太子一时还动不了他。而且不要忘了,他在雪国南疆还有一个好兄弟,面对如斯局势,端木凌又岂会袖手旁观?”
“端木凌?”阿飞不以为然道,“雪国自己都乱成一团糟了,他恐怕自顾不暇吧?”他并没有就此解释雪国究竟乱成了什么样子,转而针对金曌局势发表了一番感慨。
“金靖夕驱逐夏王的时候,夏王诈降,弃封地而不顾,带兵逃往西海埃陵……”说到这里,阿飞冷哼了一声,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不久之后,那位夏王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搬来了救兵——听说前所未有的强悍,使的是大马金刀,把明熙王阁下打了个猝手不及也就罢了,竟然还迟迟不肯鸣金收兵,仗着人多势众,执意要用车轮战对付……现如今,面对大军压境,诸王叫板,金靖夕指不定焦头烂额成什么样子呢。”
“那种货色,也能搬到救兵?”金徽英想了一会儿,蓦然轻叹一声,略微失神道,“是了,西海九曲六部之人吧……埃陵帝君,看来我哥的另一个身份,也并没有帮到他多少呢。”
在对方悚然动容的目光洗礼下,他不慌不忙地继续道:“这些年来,西海表面上平静无澜,貌似九曲六部都一一归顺了埃陵帝国……实际上却不然:当初诸部迫于兵力威胁才选择臣服的,明摆着是各怀异心,这些年来,想要反噬之人数不胜数。”
当初金靖夕登基之时,一改镇压之际的血腥政策,采取的是怀柔政策。因而,许多敌对势力获得了苟延残喘的机会,这些年来,压根就没有停歇过对于埃陵帝国的骚扰;
加之早年金靖夕被困王城,除了行军作战之际,要想联系外部何其艰难。为了减轻朝野上下的猜忌,他很少亲自经略埃陵事务,大都是请人代理的。
好在他辨人识人有过人之处,指派的都是一些世所罕见的能臣,这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缓解了埃陵国内的压力。
但是通过放长线钓大鱼,对于漏洞百出的局面,往往掌握不够完善,以至于常常顾此失彼。
就比如这一次,跟夏王大举勾结的,正是九曲中洢水一族的徒众,大肆叫嚣着要万里城池,要海量金银,要如花美人,更要金靖夕的命……这一行,可谓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有关埃陵帝君的事,倒是我所不知道的。”阿飞苦笑道,“埃陵不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盟主也就从未将此事知会于我。”
说起来,即便亲近如他,盟主还是对他留了一手。
鬼渊盟主,注定永远只能是个谜一样的存在,蛰伏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场生死迷乱。
“别想多了。”金徽英其实也是明白对方的那种心情的,然而他天生不会说什么劝慰的话,反而冷笑相讥道,“他肯不肯信任我们,那是他的事。反正你我二人,一开始也没打算对他掏心掏肺不是么?现在又来表露自己的感情深厚做什么?”
默了那么一两秒,继续道:“既然大家只是利益所趋,暂为同盟,那就把这一点贯彻到底吧。——各取所需即可。”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双双沉默下去。
过了许久,金徽英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开口问道:“你可知盟主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准备杀了那个阻挡太子脚步的女人吗?”
“这我怎么知道?我虽认识他多年,却从来没有看懂过他。”阿飞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没好气地挑眉道,“尤其是七年前他救了那个人以后,所作所为就变得更加难以理解了,行事往往颠三倒四的,我也是莫可奈何。”
金徽英闻言,漠然无语。
阿飞突然想起什么,于是走到一排高大的石柜前面,伸手抽出一个石屉,在里面胡乱翻检着什么,一面皱着眉头跟对方闲聊道:“不过你放心,依我看来,他暂时不会动那个女人。——相反,那样好的一张筹码,应该好好保护起来才是,今后无论拿来要挟哪一位,都是顺风顺水。”
言及此处,他丝毫不忌金徽英的脸色已经阴了下来,哈哈一笑道:“找到了找到了。”
说着从中随手拖出一张泛黄的纸笺来,得意莫名地扬了扬道:“这是早几年,夏妃吕子梦跟我打的欠条,她是明熙王的师妹,也就等于是金靖夕欠我的;现在王妃又以你的名义立下了一张天文数字的借据……我倒要好好看看,你们兄弟俩这辈子砸锅卖铁还得清不?”
不待对方答话,阿飞奸笑不已:“要是还不了的话,届时,我只好忍痛割爱,把你们都统统卖到青楼去……”
金徽英酝酿已久的愤怒情绪,终于爆发了。
于是从外界看来,只见善才大师的石室,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忽然被人凭空轰出了个黑黢黢的窟窿,屋顶上青烟直冒,就这样静对苍天。
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密室的密室里,两个美少年正在毫无风范的大打出手。不多久之后,两人都是头破血流,其中一个华衣少年大笑不止道:“死秃驴,借条我已经毁了,我看你以后拿什么到我府上要债!”
一袭僧袍的银发少年死死瞪着被烈焰化为灰烬的借据,顿时整张脸黑得跟锅煤灰一样,嘶声狂吼道:“金徽英你个臭不要脸的死淫贼!今天休想活着走出这座石窟!!!”
“那好,咱俩就一起化为这洞中的白骨吧!”
“你想得倒美!老子今后还要娶三妻四妾生他十七八个孩子,你是无所谓,反正已经让无数女人热过炕头了,死了倒也无妨!”
……两人拳脚恶斗的时候,竟然还不忘嘴上的功夫,也算得上大大的人才。
烛火熄灭,掀了屋顶的石室,阳光直喇喇照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等两人都打瘫了的时候,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疲惫不已却不无痛快地大笑了一阵。
阿飞自顾自低笑了好一阵,突然道:“我这右护法孤单了好些年,从来没有遇到经得起一招半式的对手,现在总算来了个不怕死的——金徽英,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阿飞认你这个兄弟了。”
石室的另一侧,金徽英勉力站起身来,趔趔趄趄走到他的身边,俯身伸出一只手来,露出了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真挚地道:“阿飞,很高兴认识你。”
两只终将改变全盘局面、带给这块大陆血雨腥风的手,在这一刻,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亲们,重要人物要出场了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