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灵帝改元中和。这一年是甲子年,年初之时,京师突然传出消息,太平道的大方马元义勾结宦官封胥、徐奉作为内应,却因张角一名叫做唐周的门徒告密被捕,车裂于市。官兵大力逮杀信奉太平道信徒,诛连千余人人,并且下令冀州追捕张角。事情就像燎原之火,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被迫在二月提前发动起义,起义者头绑黄巾,所以被称为“黄巾”或“蛾贼”,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其弟张宝、张梁分别为“地公将军”、“人公将军”在北方冀州一带起事。起义军烧毁官府、杀害吏士、四处劫略,一个月内,全国七州二十八郡都发生战事,黄巾军势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动京都。
临近京师的南阳郡自然也成了黄巾军的主要目标,太平道的张曼成相约举事,三月庚子日击斩南阳郡长褚贡后,屯兵宛县城下作围攻之势。
汉军与黄巾军作战,自然殃及普通老百姓,白水村近日多次受到汉军的侵扰,有被强征入伍的,还有一些被黄巾军击溃的兵士逃亡至此,竟然想抢掠村民,幸亏徐烈带着村中一些壮年反抗自保才没造成很大损害。有人提议躲到山里去,等战事过了再回村子,于是大家商议之后,决定到山里去避一避。
明天就要进山了,叶放晚上自然睡不着觉,帮着张氏收拾东西,义父徐烈还在外跟村里的一些人商量事情。收拾完了,索性跑出去找伍元和叶灵儿去了。
村子里今晚是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准备进山躲避战事。叶放带着灵儿和伍元来到村口,找个地方坐下聊了起来。
“叶子哥哥,我爹娘说,打仗了咱们村子没准就被毁了,你说有没有那么可怕呀,我们为什么都要躲到山里去?”叶灵儿对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理解。
“灵儿,你不知道,一打起仗来,这世道就乱了,那些当兵的,跟土匪差不多,到哪不是烧杀抢掠的。”伍元说起来,还有点担忧的样子。
叶放埋头想了想,说道:“其实现在那个太平道造反,是早就有原因的。当初的党锢之争就是一切混乱的开始,宦官当道,朝野无纲,百姓受苦,再加上天灾人祸,地方豪强占据了大部分土地和资源,这种情况下,吃不饱养活不了自己的农民肯定会爆发。而那个太平道,我看是用一些宗教信仰来收买人心,在眼下的乱世之所以迅速崛起,正是因为百姓都没有生活的依靠,不得不作出反抗。太平道发动这个黄巾之乱,时势所趋啊。”
伍元用惊讶的眼神看了看叶放:“叶子你咋还知道这些,我以前都没听说过。”
“那当然,”叶灵儿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叶放,挨过身去,挽着叶放的胳膊,“我叶子哥哥这么聪明,有什么是不知道的。灵儿最喜欢听哥讲故事,那些江湖趣事真叫人向往。”
呃,叶放汗颜,这些日子对着灵儿和伍元把他前些年那些经历拿来吹天胡地,描绘得是天花乱坠,说的自己像闯荡江湖好多年的老人精。这不,灵儿两人被忽悠的简直是对他五体投地顶礼膜拜。
叶放正想打个哈哈转移话题,忽然感觉到大地有点震动,仔细一听,远方传来阵阵好似马蹄声,心里一惊,站了起来打望,只见几十里外点点亮光,似一条长龙迅速往白水村方向移来。军队?不好,得赶快去通知义父和村长他们,想着叶放就拉起叶灵儿和伍元往村里跑。
一路跑进村祠堂,见到义父他们都在,大声喊道:“有,有一队人马朝,朝咱们这来啦,快,赶快想办法。”说完才知道喘口气,盯着徐烈等他反应。
徐烈一愣,眉头挑了挑,旋即说道:“村长你赶快去组织大家准备撤离,我带几个人前去打探清楚,万一有事也好阻一阻,放儿,你赶紧去唤上你娘,跟灵儿他们一起离开,记着照顾好你娘跟灵儿。”
“我跟老爹你一起去!伍元,带着灵儿跟我娘随大家走。”叶放哪肯撇下义父。
“胡闹!你小子给我听好了,马上去带上你娘,跟大家走,你要保护好大家,知道了吗?别再耽误时间废话!”徐烈难得板起脸孔大声呵斥,用命令的口气对叶放说话。
叶放略一犹豫,嗯了一声,拉起灵儿就往家里跑去,伍元赶紧也跟上。一进屋门就见到张氏迎面从里屋出来,应该是听到外面有些乱,要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叶放一把拉着张氏又进了里屋,还没等她开口问,就把收拾好的行李往张氏怀里一塞,然后又拉起往外走,才说道:“娘,老爹说现在就走了,赶快,跟大家进山去。”张氏赶紧问徐烈去哪了,叶放就说老爹带人去村外查看了,只要我们赶紧先离开。
几人出来就随着全村老少往山里前进,而徐烈则早已带了一些村里的精壮前去查看情形了。这时已经能清楚听到大队人马而来的声音了,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叶放越想越放心不下,决定要回村子里去看看,遂对伍元说:“你帮我照顾好娘和灵儿,我回去看看老爹他们怎么样了。”伍元一听就着急了:“什么?徐大叔不是说危险么,你怎么能回去,不行。”“哎呀,没事,我就回去看看情形,等会和了老爹他们就会赶上你们的,你放心吧,你别跟着来,给我照看好我娘,还有灵儿,到时候出了差错我可唯你是问啊。”说完,不等伍元反应就回身走了。叶灵儿扶着张氏正前面赶路,回头一看叶放掉头走掉了,忙问伍元怎么回事,伍元不敢说实话,扯个理由糊弄过去,说他马上就赶上来。
叶放回到村子,先去自家屋里,刚才走的慌忙,都忘了取走弓箭,这下没准还能派上用场。于是,他拿了长弓挂在身上,又取了一簇箭矢放在背上,正准备出去寻找徐烈他们,就看到外面火光亮起,一阵马蹄声,还有马匹嘶鸣,从窗子里往外一瞧,密密麻麻全是人,是约莫百余人的骑兵,看服饰当时宛城地方的官兵,为首的一人被四骑亲兵包围跟随,黑面无须,披甲执矛,年纪大概三十多许,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全场。叶放看了一眼便缩回头来,何时见过这等仗势,大气也不敢出,刚才那人眼神扫过来的时候真可怕,好像被看到一样,而且距离他最近的兵士只有五十多步了,要是被他们发现可完了。
一阵喧闹,叶放听到有人说话:“禀告大人,这村子里好像没人了,可能往山里跑了。”接着应该是那个为首将领的声音说道:“给我搜,都跑了?果然定是和黄巾贼寇有所勾结,因此畏罪而逃。来人,搜完之后放火把这里烧了,其他人跟我去追,一定要抓住那些黄巾党。”“得令。”大队人马开始往山里方向追去,还有十几人准备来搜各家屋子。
叶放听得心中大惊,又悲愤莫名,要是娘他们被追上那还了得,这些狗官兵,什么黄巾党,乱抓人去冒功吧,眼下马上就有人搜过来了,还是先解决这里的麻烦再说。他取下长弓,拿一支箭慢慢上弦,瞄准门口,要是有人进来就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放听到一个声音骂骂咧咧:“他娘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人都跑光了,还搜什么搜,直接放把火烧了不就得了,操,他们去追人抢功,凭啥老子要留下来做这种事!”随着一个兵士踏进门来,刚看清眼前有个人,迎接他的就是一支利箭,叶放射的很准,这么近的距离,箭直入其胸口大半截从后面钻出,那人还没喊出声来,就闷声倒地而死。叶放心里对这些无赖兵大恨,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手还紧张的发抖。
叶放又取下一支箭上弦,准备从村里跑去追赶村民们,要是大家有什么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屋子外面已经火光冲天,叶放溜了出来,看到十多骑人马手持火把正四处放火,强压下拿箭射他们的冲动,悄悄地往村外密林里跑去。
“什么人!站住!”突然一声大喝,叶放回头一看,原来被人发现了,马上就有四五人拍马赶来,吓得他撒开腿狂奔起来。
可是人怎么跑得过马,再者叶放还是个小孩,怎么尽力也只看到人家越追越近,仿佛已经快感觉到长矛冲刺而来了。叶放心下大骇,正觉必死之时,“嗖嗖”在耳边响起,那是利箭穿空的声音!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惊呼,还有人堕马。是义父!叶放心中狂喜,果然前面密林窜出十数人,带头的手持大弓,不是徐烈是谁。
叶放奔到徐烈面前便软脚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刚才真是千钧一发,惊险啊。“放儿,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走了吗?”徐烈也对叶放突然出现并被追杀感到惊疑。叶放于是将之前经过说来,二人说话间,那边十来骑人马已经追来,徐烈带着的这十多人都是村里精壮,平时打猎都练的好功夫,个个张弓搭箭,瞬间就射倒五六人。那边剩下的几人停了下来不敢过来,嘴中大骂,但惧于箭矢,没多久那几人就掉转马头,往赶大部队了。叶放看的心中大骂,这些贪生骂死的狗官兵,只知道欺软怕硬,不好,要是被他们赶上村子里的人十有八九要被杀害。于是叶放急急跟大家说明情况,就从密林抄近途,希望能抢在官兵之前和村民们会和。
众人一路奔跑,突然望见前面火光大盛,人声鼎沸,有哭喊声还有喝骂声音,心中大愤,冲出密林一看,全都惊呆了,只见百余官兵骑着大马四处乱奔,到处砍杀手无寸铁的村民们,惨叫声此起彼伏。叶放等人看得脸青唇白,全身发抖,如此兽行,怎能不激起心中义愤。混乱之中,根本看不清人,叶放也不知道伍元灵儿和娘他们怎么样了,在哪里。
叶放拿出弓箭就要冲出去,却一把被身旁脸色铁青的徐烈拉住,正要挣扎,就听到徐烈用从来没有过的深沉声音说道:“放儿,你快走,我不许你去送死,你娘他们如今凶多吉少,你去也不能怎么样,马上走。”叶放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喊道:“为什么要跑?那些狗贼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娘,还有灵儿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要去救他们,我要去杀了这些狗贼!”徐烈扶着叶放肩膀,眼中闪烁精光,语重心长地道:“放儿,你虽然还小,但我知道你很懂事,我和你娘是真的把你当作亲生的儿子,尽管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现在你绝对不能失去理智,你一定要走,不管将来怎样,我不期望报仇什么的,我只希望你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去做一个你想做的人吧。”
“爹!”叶放哭着跪了下来,在白水村的这段日子,曾经让他觉得能够弥补心中的伤痕,但是现在一切希望又破灭了,又要让他在经历一次与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小小年纪的叶放心中之悲痛无以言表。徐烈心痛地拉起叶放,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小子,走吧,别回头,离开这里。”叶放再看了一眼乱局,突然又跪下来,恭恭敬敬给徐烈磕了三个头,说了声“爹保重,孩儿以后定为大家报仇”,毅然掉头奔入密林。
徐烈叹了口气,望着叶放消失在视线,眼里也噙满了泪水。半晌,他对着身边早已杀气冲天的十多人大声道:“准备好了没有?要走的现在赶快走,留下的跟着我,去给亲人们报仇!”十几个人没有一个退缩,齐声喝到:“杀死狗贼报仇!”徐烈目光扫了每个人,拿下长弓缓缓搭箭上弦,再望向还在滥杀无辜的官兵,大喝一声“杀”,带头冲了出去,毅然冲向那必死之地。
叶放身后的喊叫声逐渐听不到了,他不回头,没命似的往前奔跑,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几次摔倒在地,也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继续跑。义父他们都死了?娘也死了?伍元呢?还有灵儿,想象那么可爱的女孩被残忍杀害,叶放心中绞痛。什么都没了,又一次,为什么上天总是要让自己承受这样的痛苦,失去身边至亲的人。叶放跑回了村子,可是眼中所见只剩下一片焦炭,还有余火在熊熊燃烧。悲哀的感觉笼罩心头,还有愤恨,那些该死的官兵,为了自己的功劳残杀无辜,叶放深深地仇恨,也对自己的无力感到难过。报仇,一定要报仇,那些给我痛苦的人,都要死,全部都要不得好死!
叶放心中只有报仇的念头,离开了村子,他又奔入密林,回去?老爹的话还在脑海里,该怎么办?他的脑子里开始混乱了,头感觉越来越沉,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意识一阵模糊,叶放就此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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