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无情却有情
夏日更近，初夏微凉似乎已经变得极遥远。
远处彳亍过数支军队，青甲胄行，匀速而进，队伍里极静，万马归一的士气正昭示了它强大的战斗力。这正是亡了西昱的军队，他们中的不少人将热血甚至性命洒在了千里之外的那片土地，同时亦在那里留下了一笔历史，无数生命。而现在，战事结束，一个国家灭亡，另一个时代正慢慢潜伏，悄悄探起头来。
已快到北斡琅城，穿过这座城池，京师隔北相望。
卿君靠在车璧，垂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白莺正躺在她的对面，脸上青肿已消却依旧极苍白，那日起她便没再说过什么话。卿君知道这是个过渡期，而这种事情，也只有靠她自己才能真正想通。肃德帝封后的消息七日前从京城传出，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迅速覆盖上全国郡县，举国沸腾。而这支队伍的官兵也终于知道了卿君的身份，有人欢喜有人忧。
对那群糟蹋了白莺的军人，夜陌琛并未像承诺的那样给她个交代，卿君也没有去问，因为她知道，无论或早或晚，这是夜弁星欠她的。
队伍一路行来，州县各处皆是极尽心的接待，百姓涌上街头，对卿君表现出了极大地好奇和热情。夜弁星十四夺嫡称帝，在位八年，自十六选秀以来后位就悬空，各处上折不少，却始终没有人摸得准他的心思，直至今朝，北斡上下臣子百姓才终于知道，不是没有人选，而是这个位置只为一个人空着。
“你留在雳王府可好，夜陌琛会差人照顾好你。”夜幕即降，树影婆娑，无风而簇。琅城城主府，待紫英和紫落出去后，卿君这才开口询问白莺。一路上她将现在的处境仔仔细细想了一遍，白莺却是决不能和她一同进宫，无论去留，她连自己都护不周全，更何论再加上一个，但若留在雳王府，哪怕自己失踪了，夜陌琛也绝不会去难为她。
“小姐。”半月之间，白莺终于抬眼看她，“小姐，你真的要嫁给北斡的皇帝当皇后了吗？”
卿君没想到她会回答自己，沉吟片刻才慢慢开口。“这个世上总有很多事是你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去做，白莺，若是你你又会怎么办？”
“那太子殿下呢？小姐，你那日告诉我说因为他是太子，哪怕亡了国他们也不会杀他，可是我听他们说……”
卿君的心颤了一下。
“小姐你告诉我吧，太子是不是还活着？”白莺不知何时扭过头来，慢慢盯着卿君，眼中竟慢慢溢出十多日不曾现过的光泽。“你不要骗我，多活了这么多天，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不敢错过任何意思情绪，见卿君垂眸，白莺眼底迅速黯淡下去。
“他死了是不是？你看着他死的，你看着他们杀死他而你现在却要嫁给自己杀父弑夫的仇人？”
“白莺？”
“那你救我做什么？那你救我做什么……”白莺面部如死灰般的色度又加深了一层，右手骨节突立，死死抓着卿君的手腕，口中不断呢喃的也只剩这一句话。
“白莺！”卿君反握住她的手，面上微恼，“瞎说些什么，谁告诉你他死了的？”看她这样子，显然已经是存了要去死的心思，卿君没有经历过，也无法明白她这种感情，“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值得么？”
“你又怎么知道……是啊，季伯颜家破人亡的时候小姐你都没事，夫人还说你是心里疼，原来最无情的竟是小姐你！”白莺的脸上呈现出极大怨忿，眼中阴阴翳翳，卿君从未见过这般的白莺，一时间越觉得她不可理喻，甩袖站起身来，着实被气的不轻，“你怎的想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竟为了个男人如此这般，你也是好样的……”
“小姐。”紫英推门进来，不知听了多少，紫落跟在她后面，手上端着给白莺煎的药，黑褐色一碗，带着益母草特有的辛苦味儿，放到檀木桌上，便伸手要去扶白莺。
“我不要你们假好心！谁知道她开的药里有没有毒？”白莺一反常态的推开紫落，双眼仍死死的盯着卿君，显然是要和她倔到底了。
“好，好！你好！”卿君被她气得指尖直哆嗦，“我给你下了药？我费力把你救活还费着心思给你下毒……白家养了你七八年，就换回你这么一句话，你不是怕有毒么？你怕有毒，我喝！”
卿君显然是被气急了，也不管了紫英的阻拦，跨到桌边端着碗就把药灌了下去，药刚煎好，还没冷却多少时候，一口下去，正卡在卿君喉咙口，烫得她当下眼泪就下来了。
“小姐！快，紫落，凉茶！”紫英被她惊呆了，半天才反过劲儿来，一把就夺下砂碗，那药碗本就不大，卿君赌气一口便喝了小半，剩下的一半洒在地上，溅了两人一身。几人的动静惊了院里服侍的丫头，卿君的身份她们是知道的，来前城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得罪了这主儿，此时见她发火，更是没一人敢凑上前来，听到紫英的话，这才争先恐后的跑去端茶。
“行了，这下你满意了？”今日的卿君也是一改往常的性子，面上透了些讥讽，“紫英，再给她熬一碗，看着她喝下去。”说着自己进屋换衣服。
“这算什么？”靇铎跟她飘进来，倚在衣服架子上看得饶有兴味。
“要你管……”卿君看看外面，压低声音。
靇铎轻笑了两下，略低的男音划在她耳膜上，像是几经酿造的清酒，甘冽而香醇。“这法子破绽太多，稍是有个脑子的想想就明白了。”
“那又怎么样？连着再喝四天就行了，她们不懂药理，等明白过来也就晚了。”
“真这么不想嫁给他？”
卿君白了他一眼，看着窗外将圆的月亮，又正视起他的眼晴，使劲儿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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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很抱歉，孩子昨晚才走，半夜更了几章豪门，今儿早上爬起来接着更卿君侧，看下午要是没事估计还能再发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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