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外面的世界
“光已经找到了，”索罗兴奋地告诉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孩子，我们以及诸神与你同在。”
特西亚站在夜风中苦涩地笑着，她躲在黑暗里眺望灯火辉煌的城市。他们早就背弃了诸神，选择了与诸神对立的力量，他们以为她什么也不知道，特西亚悲哀地看着一只夜鸟嘎嘎怪叫着从头顶飞过，遁入夜空。
很多次，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飞鸟，穿越海洋，掠过沙漠，在朝露中等待太阳的生气，在夕辉下注视月亮绽放出光华。她飞着，清风就在身边追逐；她欢快地鸣叫着，在雨中轻灵地舞动。但当她醒来时，她还是特西亚，圣城的特西亚，光明之女特西亚。
“对于那种力量你了解多少？”特西亚说，似乎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很多，也很少。”一个女人忽然从她背后的黑暗里钻出来，回答了她的问题，“虽然已经改变了很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但改变就是改变了。”特西亚沉默了一段时间，伸出手往前面抓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抓到。她感到有点怨恨，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傻瓜一样糊弄，什么也不告诉她，女人也一样，既像要告诉她一切，却又把答案隐藏在谜语里面。
“什么也没有。”特西亚摊开手给那个女人看，“我所爱的人、我尊敬的人、我敬畏的人，一切问题的答案还有自由，都像这夜色里的空气一样，貌似存在，却怎么也抓不住。”她放下手，寂寞地走下塔楼。
“本来无一物。”女人跟在她后面走着，凛冽的风从栏杆外吹进来，把她的声音微微吹散了一点，“我们又有什么是实实在在拥有的呢？”她喃喃说着，不住地叹气。
“也许我还会有老师的爱，如果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特西亚说，“可是现在我却害怕和他见面，害怕触碰他的眼光，我总感觉他知晓一切……我终于还是让他失望了，”特西亚咬着嘴唇说，“可是是他先让我绝望的。”
“我有一个姐姐，”那个女人在她的背后轻声说，特西亚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她，“她聪慧、善良、强大，没有人伤害得了她。曾经我爱她超过一切，而她也很爱我。”
“后来呢？”特西亚忍不住问道。
“后来她死了，因为我的愚蠢、自私而死。如果能换来她还有那个和她彼此相爱的男人的生命，我可以抛弃我所有的一切。”她的声音听起来饱含沧桑，不似平时那样虽然充满神秘的味道但仍然是年轻富有活力，“小女孩啊，无知是一种幸福，当初的我比你还要大很多，仍然不敢说抓住什么，”她的语调又变回原来那样，冰凉的手指划过特西亚的脸，帮她捋好头发，“我们总以为他人对我们的爱是理所当然的，或许我们付出的爱必须有应当的回报，不过我承认我比你幸运很多，因为我有无穷的岁月去修补过错。”
特西亚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当时她就坐在人群里面，目光温和又疏离，所有人纷纷扰扰，不停地走来走去，就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因为我只存在于你的眼睛里啊！”女人这么回答她，但她从来不说她是谁。
“你嫉妒过她吗？”特西亚问道。
“从不，”女人回答，目光坦荡，“不过我恨过她，而那些恨经过岁月的催发已经变成了自责，现在光想想，都觉得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可笑，真让人羞愧得脸红。”
“月石的持有者可以复活他们。”特西亚看着她的眼睛说。
女人轻声笑了笑，牵着特西亚的手慢慢走下塔楼，“没人能复活得了她，她的灵魂由她自己掌握。”
“她是谁？”特西亚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我的姐姐。”女人回答。
“那你又是谁？”特西亚有点赌气地再次问道。
“你无需知晓。”女人的答案依然不变。
“这不公平，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对你一无所知。”特西亚的怒火不知道怎么的就冒出来了。
女人没有看她，只是放开她的手，“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是公平的。小女孩，有很多人知道你，那你都知道那些人是谁吗？”特西亚怔住了，女人继续说道，“所以啊，你只要知道自己是谁就够了。”
特西亚不甘心地咬着嘴唇，又一只夜鸟飞过，她羡慕地看着那鸟儿掠过云端，飞过远方。“如果能让我得到自由，一无所知又有什么呢？可是我连自己的未来也没办法把握。”她轻声说。
“现在不是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眼前了吗？”女人提醒她。
“他们还没有找到月石的持有者。”
“很快就会找到了。”女人转过头去看着星空，“星星告知一切。”
那一夜，她们步下高耸的塔楼，穿过一片种满鲜花的园圃，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下且歌且走。女人唱着特西亚听不懂的歌曲，神情怡然，她们最后在一个小树林停下脚步，仰视星空。那是尼坎，那是伊罗，那是塔拉纱，特西亚默念着星星们的名字，最后在女人的歌声中沉沉睡去。
当她醒来时，天地都是一片灰白，女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抬头看天。特西亚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发酸的关节，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怀里动来动去。她吃惊地借着法术的微光往下一看，原来只是一直小兔子。她笑着抱起那只迷糊的小生灵，静静地站在女人的身后。
“你看，一切已经开始了，当冬天来时就会发生。”女人指着黑黢黢的天空说。此时正是拂晓，脸月亮的光芒都被隐藏起来，而女人的眼睛像穿透了所有的黑暗，看到了真相，“你看不到吗？”她回过头问。
“什么也没有。”特西亚抚摸着怀里的小兔子回答。
“过来。”女人拉过她，冰冷的手指在她的眼睑上滑过，低声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好了，看吧！”她欢欣地说。
特西亚抬起头，黑暗的天幕变得明亮起来，“这是什么法术？”特西亚难以置信地脱口而问。
“这才不是什么法术，”女人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一点骄傲，接着不耐烦得催促起来，“快看吧，小女孩，一切已经开始了。”
特西亚听话地再次观察天空。太阳一动不动地静静燃烧，月亮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条星河把月亮和太阳分开，星星们按照玄妙的轨迹运行着。最为诡异的是，月亮旁边有一块黑色的区域，深深吸引着她的注意。
“日、月、星同存于一个平面，”特西亚口舌发干地说，“还有那块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真月的印记，慢慢的她会开始发光。”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期待，忽而又转为阴冷，“终于可以不用看到影月那令人作呕的光芒了。”
“可是月亮不是只有一个吗？”特西亚奇怪地问。
“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女人低下头，似乎在回忆些什么，“我要走了，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说，“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你不能这样就走了！”特西亚伸出一只手抓住她，“我害怕。”
“你该回去了，要是让人看到你彻夜不归会找来怀疑的。”女人抽回了自己的手，慢慢消失在拂晓前的黑暗里，“没人能陪你一辈子的，你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勇气。”
特西亚呆呆地站在草地上，一阵冷风吹来，怀里的小兔儿被吹得有点冷，轻轻挪动着身子找了个更温暖的姿势团起来，“啊，不知何来的小生灵呀，现在只有你陪伴我身，可是哪一天你会不会像你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呢？”特西亚紧了紧斗篷，把这小生物抱到脸颊边轻轻抚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