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天姥山,因为常年白云萦绕,诸多道观隐于其间,远而观之,宛如人间仙境,被尊为道家一百零八洞天福地之一。昔年李白一首《梦游天姥吟留别》,记录梦游天姥见闻,极尽浪漫奔放之豪情,从此这天姥山更是闻名天下。
岁月悠悠,沧海桑田。不觉间,一千多年过去,人间朝代更替,大步踏入新时代。。
这夜明月当空高悬,地上树影婆娑。皎洁的月色下,天姥山主峰更加显得高耸挺拔,雄伟壮丽。更远些的山脚下,银色河流绕山而过。那河流曲径蜿蜒,气势不凡,直有神龙飞天的架势。
来天姥山避暑的游客被这山景震撼,都玩得流连忘返,大呼过瘾。只是这天姥山的酒店、宾馆都在山脚,八九点钟时,游客为了赶回住处,都纷纷离开峰顶,陆续下山。
然而直到深夜,这天姥山主峰的峰顶上,却仍有一个少年人,正凭栏而立,迟迟不肯下山。他此时面对雄伟壮观山景,脸色却露出沉重的表情,看来心中暗藏许多心事。
他看着眼前山景变幻,心乱如麻,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猛地向山崖扔出去。
看着那石头从手中飞出,直落崖底,不知为何,一股豪气忽然从他心底涌起。他猛然抬头,仰头狂笑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哈哈,哈哈!贼老天,你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吧。”
这少年人名叫孙卓,自幼父母早亡,靠着街坊邻居的接济,吃百家饭长大。好不容易凭着一股执拗劲头,完完整整的挨到了十八岁。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孙卓经刚才那么一喊,心里顿时觉得舒坦了很多。不就是癌症晚期而已,迟死早死都是死,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他正想着,忽然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年轻女子喊救命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
孙卓心中大感奇怪,这时已是午夜时分,天姥山的游客都已经早早下山。这种时候,还有谁会在山上?她是遇到了毒蛇猛兽,还是……
他循着声音辨明了方向,正想过去瞧瞧,却见树林中跌跌撞撞的冲出一个年轻男人来。孙卓赶紧伸手过去,一把将那人拉住,大声问道:“怎么回事,谁在喊救命?”
那人被孙卓一拉,脚底一滑,摔了脸朝天。他连滚带爬,挣扎起了身来,结结巴巴道:“两个人……抢劫……小……小洁……”
孙卓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立时明白。这天姥山顶幽静,经常有情侣在山上僻静之处偷偷摸摸,玩到酣处忘了下山时间,给一些混混可趁之机。孙卓听那被叫做“小洁”的女孩越喊越急,连忙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咱们快回去瞧瞧。”
“不……”那男人猛地推开孙卓,双眼瞪圆,大声吼道:“我不回去,他们有刀……他们有刀……”
说罢,那男子一步步不住后退,忽然一个转身,沿山道飞似的冲下山去。
“呸,真是个孙子!大男人,跑得倒是挺快。”孙卓拉他不住,心中火起,地上吐了几口唾沫,破口大骂。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只听见树林中的求救声越来越凄厉,看来只怕那俩歹徒劫了财还不够,还要劫色。
去,还是不去?孙卓不由得犹豫万分,心中来回算盘:“歹徒有两个人,还有凶器,搞不好把自己也搭进去。不去,这荒山野岭的,小姑娘可不是被白白糟蹋了么?
也罢,反正我也没几天可活,就权当为下辈子投个好胎,积点功德吧。”孙卓想到这里,狠狠的跺个跺脚,抄起一根断枝冲进树林。
“小妞,相好的都跑了,你还骚个什么劲,哈哈,哈哈……”
孙卓急步走入林中,只见树林内到处是落叶枯枝,人踩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地上,将林内照得透亮。远处一块大石头边上,两个彪悍壮汉正将一个小姑娘按倒在地,上下其手。那小姑娘双手被按住,上身早被撕成半裸,衣裙碎了一地。
孙卓放轻了脚步偷摸上前,到离他们两三丈处时,那两个壮汉已然发觉,一齐抬起头来。
孙卓才停下脚步,摊了摊手,缓了口气陪脸笑道:“两位大哥,劫财就算了,何必糟蹋小姑娘。”
那两个壮汉没料到这荒山野岭中,居然还有人多管闲事,手中不由得一缓。其中一人抄起把尺余长的匕首,站起来骂,指着孙卓大声骂道:“小子,别多管闲事,不想死就快滚。”
孙卓一看这俩凶徒硬软不吃的架势,八成是流窜作案的亡命之徒,心中大喊糟糕。要知普通的小混混见人就跑,并不可怕。怕的是这种不要命的凶徒,他们多数有命案在身,急起来不在乎多背一条。
孙卓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也豁了出去。于是心中一横,强压惧意,提起胆气,大声道:“两位大哥无非是求财,拿了钱走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将人往绝路上逼?”
“哈哈,哈哈……臭小子,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两个壮汉见孙卓身材瘦弱,又是单身一人,毫无威胁,不由得放声大笑,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再说那叫小洁的女孩,衬那壮汉不留神的功夫,不知哪来的狠劲,张口在那壮汉手背上狠狠咬下。壮汉手上吃痛,心中大怒,大耳光将女孩抡到一边,朝同伴气急败坏地喊道:“别跟他废话,做了他。”
女孩挣扎着爬起,捂住胸前破衣裳,猛地向孙卓冲过来。孙卓见她浑身颤抖,惊吓不轻,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沉声道:“妹子,你快走。”
那女孩退了几步,忽地惊醒过来,慌乱的说了几声“谢谢,谢谢”,撒腿便往林外跑。
“……这两口子,跑起路来,倒是一模一样。哎呀,我怎么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冤大头?”孙卓眼角余光看到那女孩跑出林外,知道自己这烂好人已经做成了,心中一松,竟然开始自嘲了起来。
两壮汉见煮熟的鸭子跑了,早已震怒万分,不等孙卓多想,两个人两把刀已朝他冲了过来,在他胸前、腹下乱刺。
孙卓知道自己坏了他们的好事,今晚九死一生,也只好盼多拖得片刻,能让那女孩跑得远些。好在他从小打架打得多,手脚还算利索,抡起手中的那半截枯枝,竟然也还有那么几分气势。
可惜他一人哪里敌得过两个亡命凶徒,只战了十几回合,已渐渐招架不住。那持匕壮汉衬孙卓身形不稳时,猛然欺进他身边,在他胸腹间狂刺八刀。孙卓躲避不及,只觉几股凉风从胸腹间穿过,两眼抹黑,倒在地上。
“奶奶的,真他妈晦气。”那凶徒将刀拔出,在孙卓身上抹了几抹。眼见那女孩已经跑远,朝他身上又踢了几脚,全身上下搜了一遍,却只搜出了几张小钞而已。两个凶徒大呼晦气,吐了几口唾沫,骂骂咧咧的大步离去。
孙卓躺在地上,胸腹刀口鲜血狂涌,血从喉咙中呛出,浸满口鼻,让他无法呼喊,也无法呼吸。
“这就要死了吗?唉,下辈子,可别再这么倒霉了……”孙卓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心中回忆起许多往事,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时间分秒逝去,他双眼模糊,身体越来越冷,生命渐渐离去。
过了许久,林中再无声息,夏蝉“唧唧”地又恢复鸣叫。
恍惚间,孙卓仿佛看到一个宽袍大袖的白发老者从林间深处缓缓走出。
“善兮恶兮,一念之间;大道轮回,往生极乐。”
孙卓只觉一阵玄音在耳际旋绕回荡,最后的意识终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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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卷感言:
开始构思本书,最早源于当年看《梁祝》的纠结,一直在想,梁山伯祝英台两位同学怎么那么笨呢。后来慢慢的了解当年故事发生的背景,慢慢了解了东晋和门阀制度等等。
其实东晋和五胡十六国,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年代。在这短短的两百多年中,不但涌现出了祖逖、谢安、谢玄、刘裕等千古流芳的名人,还有枭雄桓温、苻坚;悍将慕容垂、刘牢之等。加上后来的南北朝,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中,算得上是一个在战乱动荡中
承前启后的年代。直到隋文帝杨坚建立隋朝,大江南北才慢慢恢复统一。
随着对年代背景的慢慢加深,才逐渐发现,当初为他们所构想的“私奔”伟业,纯属异想天开。在士族掌控朝廷,士族声望和利益高于一切的年代,天下之大,又哪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呢!?梁山伯要抱得美人归,所要对抗的不仅仅是一个士族甚至社会风俗。他要对抗的是整个门阀制度下的整个社会,以及赖以残存的根基。这个任务,不要说是梁山伯一介书生,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完成。
既然如此,不如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将一切闹个天翻地覆。
本书构思到了最后,《梁祝》的传奇已经成了一个引子,而整个东晋和五胡十六国,才是我们的主角发挥拳脚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