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了龙城之事,白玉堂丝毫不敢耽搁,随手拿了一些礼物,提着两坛酒,出门招来了一架灰色马车,朝着翠屏街奔行而去。
成廉的府邸便坐落在翠屏街中央。
此时正是中午,艳阳如火,五颜六色的阳光如开水一般洒下,烫的人皮肤一阵发红。
太阳太毒,稍稍一动便汗流浃背,因而街道上空空如也,宽阔无比,黝黑的小伙子驾驭着马车,一路狂奔,很快就拐到了宽阔异常的驰道上。
无双城的驰道宽阔而平坦,皆是用青石板和着一些特殊的泥灰铸成,宽足有五丈,而那驰道路旁,种植着茂密的杉树。
莫名其妙的,白玉堂感觉一阵不爽,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跟随着自己,每次回头一看,却又看不到。
很快,到了翠屏街,白玉堂付了钱,下了车,刚一靠近成府,就被守门的汉子叫住了。
“我乃青龙门白玉堂,这位小哥,麻烦你去通报一下!”白玉堂懒得浪费时间,扔出一锭银子,那个粗衣汉子捡起银子,乐呵呵的跑了进去。
“哦,是小堂啊!”一个粗狂豪迈的声音从府邸中传来,“你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你要来的话,就先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准备一下,不然,呵呵,你看我!”成廉指着身上的睡衣,一脸的窘态。
“没事,倒是小弟鲁莽了,没想到耽搁大哥睡午觉!”
“哼,瞧你说的什么话,”成廉冷哼一声,责怪道,“咱们兄弟之间,还说什么耽搁不耽搁的,太见外了,除非你小子不把我当兄弟看!”
白玉堂轻轻耸耸肩膀,对于成廉的质问毫不在意,一副脸皮超厚的样子。
成廉也不再纠缠,“走,这儿太热了,咱们回府里再说!”说完便拍着白玉堂的肩膀,拉着他走进府邸。
这是一个青色满园的院子,遍地的花草,绿油油一片,瓦片、梁柱、甚至房门都是青色的,再加上青石地板,整个院子就是一个青色空间。
在这个盛夏的中午,院子显得格外的安静平和,一股从心底生出的凉爽,很快冲淡了阳光的灼热,一丝丝凉意,开始从脚底板蔓延开来。
“好地方,好院子,大哥还真是会享受!”白玉堂感慨道。
“呵呵!”成廉显得非常高兴,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你大嫂布置的!”说起妻子,成廉眉宇间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
白玉堂倒是对这个成功降伏了成廉的嫂子,感到非常好奇。
“老廉,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啊?”忽然,后院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子声音。
白玉堂抬头一看,便只见一个美貌妇人摇拽着身姿,聘聘婷婷的走了过来。
只见来人,穿一身月白色的对襟襦裙,肩膀上披着一匹青碧色的纶巾。
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
“哦,我来个你介绍一下,这位正是拙荆—陈莉!”成廉指了指摇步走来的美妇人。
这个世界不是古代地球,也没有什么表字,所谓道德礼仪,也远远没有古代中国那般森严,这是一个武力之上的世界,大部分人都在修炼武功,所以礼节简单,没什么忌讳,倒是颇有一些现代人的简单直白。
“陈大嫂好!”白玉堂颔首,热情的打着招呼。
“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少年俊杰白玉堂!”成廉指了指一脸笑容的白玉堂。
“小兄弟长的好高大啊!”看着白玉堂那比成廉高出两个头的身材,陈大嫂惊呼道。“怎么长这么高?”陈大嫂似乎对于长高有一定的兴趣。
“没什么,生出来的时候就像一只小猪,平日里就是吃得多,睡得香,自然就长的壮!”白玉堂耸耸肩,一脸笑意。
“成大哥果然是好福气,居然能娶到嫂子这般漂亮的女子,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白玉堂确实诧异于陈大嫂的美貌,没想到貌不惊人的成廉居然能俱到这么漂亮的妻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子冒昧前来,倒是打扰大嫂了,我这里有一点小玩意儿,希望大嫂能喜欢!”白玉堂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玉盒子,递给陈大嫂。
陈大嫂也不忌讳,当面就打开了,白玉盒子中央,躺着一根三寸翠玉龙头簪,一条碧玉蟠龙盘旋其上,两颗粉红珠华,熠熠生辉,显得精致典雅,美不胜收。
“多谢小兄弟了,这礼物,我很喜欢!”陈大嫂倒也是个豪爽之人,当面称赞道。“小兄弟一路辛苦,就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做几个好吃的!”
“你小子真会送礼,把你大嫂都逗开心了,居然亲自下厨做菜,简直百年难得一见。”成廉出声说道,对白玉堂这小子颇为满意,也对即将到来的午餐非常期待,“她嫁过来这么多年,我都没吃过几回你嫂子亲手做的菜,你小子有口福了!”
“要你多嘴!”陈大嫂横横的瞪了成大哥一眼,成廉本能的缩缩脖子,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那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威严,简直就是受气的小媳妇。
陈大嫂也不想在此丢脸,一路走开了,只剩下成廉与白玉堂二人面面相觑。
“你和大嫂的感情可真好!”白玉堂轻笑道,其实心中却是惊诧万分,成廉居然是一个妻管严。
意外,天大的意外!
“屁的感情好,你小子什么时候说话也弯弯绕绕的,忒不爽快,不就是怕老婆了,老子还不屑隐瞒。”成廉昂首挺胸,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思索片刻,白玉堂便悠悠念道,一字一句宛若天成,奇趣自然。
成廉顿时便傻了一般,呆呆的体味这美妙的诗句,“好诗句,好文采,”成廉似乎被一句诗词激起了热血,大汗淋漓,挽起袖子大叫道:“老子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也知道什么是好东西,这句诗一念出来,心头就爽快,就像和了一坛酒一般,爽快的紧。”
“走,咱们进去喝酒!”成廉大笑着,拉着白玉堂走进了宽敞的客厅。“好诗啊,就为这一句‘无情未必真豪杰’,当浮一大白!”
成廉刚想叫人搬酒来,就被白玉堂制止了。
“今天不喝黄酒,我带来一坛绝世好酒,今天就跟成大哥痛饮一番!”白玉堂打开酒坛子,一股浓郁之极的酒香顿时飘散开来,熏得整间屋子满是酒香味,还未喝,人就先醉了。
果真是开坛人已醉,闻酒花欲眠。
“好酒,果然是好酒!”成廉手舞足蹈的围着坛子乱转,使劲的吸着鼻子,一股陶醉其中的样子。“他娘的,这么香的酒,老廉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闻到!”
白玉堂摇头轻笑,倒满了小半碗酒。
说起来,这个世界因为黄酒太淡,大部分爱喝酒的人,都喜欢抱着坛子喝,或者大碗大碗的喝,至于所谓酒杯,少得可怜,也就是那些达官贵人、豪门大族显富之时,才打造一些金银酒觞。
“大哥,这可不是一般的酒,这酒浓香醇厚,很醉人的,即使是我,也只敢喝上个两斤左右,喝多了,连路都走不了!”白玉堂阻止了成廉的豪饮,出声提示道。
成廉心中一惊,他可是知道白玉堂的海量的,这家伙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却是喝酒喝到喉咙口都面不改色的酒中豪客,现在,却说只敢喝两斤酒,可想而知,这酒该有多浓,多醉人!
“好,我慢慢喝!”
成廉嘴上说慢慢喝,其实一闻到这股浓郁的酒香味,还是忍不住狠狠的灌上一口。
一股浓浓的火焰,从成廉的肚子里腾腾升起,沿着胃部、喉咙,渐渐蔓延到全身,蔓延到脸上,霎时间,脸就红了!
成廉毫不顾及形象的吐吐舌头,似乎要把肚子里翻滚不休的火焰吐一些出来,让肚子好过一点。
忽然,成廉狠狠地打了一个摆子,放下酒碗,大呼道:“好猛,好爽!”
成廉绕着桌子乱转,大呼道:“完了,完了,喝了你这酒,再让老子和以前那种黄酒,简直下不了口,跟喝猫尿差不多!”
“小子,你的这个酒是哪儿买的,老子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一些来存在家里!”成廉喝的一脸通红,性子也豪放了不少,说起话来,轰隆隆的响,就像是点燃了炮仗。
白玉堂的猛灌了一口酒,大笑道:“呵呵,这酒可不是买的,乃是我叫人酿造的,以后大哥想喝多少就和多少,千万别和我客气!”
“哦,你小子还会酿酒?”成廉就像是在看一个外星怪物,一脸的惊诧不已。
“这就是我酿的酒,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你商量这个酿酒的事情。”白玉堂大中午的过来,就是为了给青龙门开辟出一条财路来,“酿酒,特别如此绝世好酒,乃是一条滚滚流动、生生不息的大财源,我一个人吃不消,也不敢吃,所以过来找成大哥商量一下合作的事!”
“你小子是不是惹上什么滔天大祸了,又或者你们那倒霉的青龙门最近又倒了大霉!”成廉虽然一脸通红,但是并没有喝醉,反倒是因为酒的火热激情,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晰,转眼间便能分析出白玉堂的心思。
成廉虽然只和白玉堂打过一次架,喝过一回酒,但是也看出了白玉堂那唯我独尊的霸道性格,若是没有难题,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抛出这么大的利益来,显然就是为了钓大鱼。
“大哥果然是目光如炬,”白玉堂眼睛一亮,轻拍着手,“我青龙门又遇到一个大难题!”
“哦,说来听听!”成廉目光轻轻一闪,露出好奇的眼神。
“哎,”白玉堂唉声叹气一番,心中对林家的事简直歪逆到了极点,不爽到了极点,“还不是那个嚣张跋扈、纠缠不清的林家。”
“林家前段时间出了件大事,他们原来的家主林余杰走火入魔而死,重新上台的,恰好就是咱们青龙门的死对头—林余凯。”白玉堂眉头紧紧皱起,对于林家的事情颇为担心。
“哦,原来如此,林家,那可不是什么小势力,在这西北大地上,林家也算是一方豪族,就算军队里,也有一定的人脉,不好对付!”成廉也是眉头紧皱,对林家颇为忌惮。
“对啊,所以我才会这么着急的找来成大哥!”
“嗯,怎么说?”
“林家的势力虽大,但它可不是无双城的本土势力,而且,我还知道,林家一直都在试图渗透到无双城,夺取无双城这块肥肉!”白玉堂轻笑道,眉头渐渐展开。“而无双城的势力,也早在数年以前便开始暗中抵御林家的侵袭,为此,甚至干出不少烂事!”
“我总觉得,咱们青龙门当年之所以会惹上林家,其中未尝没有这些无双城势力的阴谋和猫腻。”白玉堂的声音阴沉沉的,眼中闪过一丝丝危险的绿光。
成廉思索片刻,也点点头,同意了白玉堂的分析。
成廉身为城南总捕头,自然清楚这这些江湖势力的争端,但是他身为官府之人,和林家没多少关系,也没多大的利益冲突,自然也不清楚真正的内幕。
至于当年青龙门的遭遇,那更是颇为遥远之事,那时候,成廉还在无双军中,尚未进入无双府。
“现在的情况是,林家重新来犯,无双城的势力虽然极为不满,但是却没有摆出明显的阵势来反对,缺少了一个联合的关键要素,而我们青龙门就必须走出来当这个关键的角色,”白玉堂目光冷静,朗声分析道,“现在,我的想法就是,以我们青龙门和林家的仇恨为起点,以这酿酒的巨大利益为纽带,将无双城背后反对林家的势力,真正的衔接起来,如此一来,我们青龙门方有生存之机!”
“看来你准备联合沧海阁。”沧海阁不但势力颇大,更是反对林家进入无双城的主要力量。
“对,就是沧海阁。”白玉堂坚定的点点头,“无双城第一大派北龙宗的势力几乎全部集中在城北,并不是林家侵犯的重点,况且,城北那些东西,也不是普通世家就敢来参和的。”
“林家历来都只侵蚀城南和城西,这都是沧海阁的地盘,利益的冲突乃是最危险的,也是最根本的,沧海阁和林家有根本性的利益冲突,所以两者之间根本没有缓和的可能!”
“而且,联合了沧海阁,金钱帮的一点威胁,也顺便就解决了!”白玉堂思索片刻,娓娓说道,似乎胸有成竹。
什么事情都是知易行难,更何况这种徘徊在巨大利益集团夹缝之中的危险行为,更是危险至极,成廉不得不打击一下白玉堂的‘胸有成竹’,“嘿嘿,你小子的这个想法乃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或许这个想法不错,但是你又如何能保证沧海阁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你或许太低估那些人的贪婪了!”
“无论是江湖门派还是江湖世家,其崛起的过程都是血腥杀戮的过程,他们首先学会的不是妥协和交易,而是赤裸裸的抢劫,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你会酿酒,你能保证他们不会派人抢夺吗?”
成廉的话宛如暮鼓晨钟一般回荡在白玉堂耳边,将他从自我的狂热中唤醒过来,让他清晰的看到了那一地的血腥残酷,冷冷的血浇醒了白玉堂的理智。“我们青龙门新来了一位长老,武功出类拔萃,虽然没法让青龙门重新崛起,但是基本的自保应该绰绰有余了!”
此时,白玉堂的言语中已然没有了那种绝对的自信,透露出了一点担忧的心思。
成廉轻轻点点头,看出了白玉堂眉宇间的思索与沉重,也达到了自己提醒他的目的,“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成大哥,你若是有时间,尽快帮我把沧海阁的负责人约出来,我们青龙门可没你这么大的面子,所以还需要大哥帮衬一二!”白玉堂感到一份隐约的危险正在靠近,不想再耽搁时间,想尽快的联系到沧海阁的上层。
成廉身为总捕头,自然平日里少不了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对无双城的第二大门派,应该非常熟悉才对。
“这个容易,先不说这些了,咱们再来干一碗!”成廉看到白玉堂那紧皱的眉头,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就端起酒碗和白玉堂碰了一下。
“喝酒!”“干!”…………
一口醇酒下肚来,万千烦恼自纷飞。
两人喝的一脸通红,成廉起身要走,“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白玉堂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赶忙叫住了他,将另外一小坛子的蒸馏酒,递给了他,成廉微微一笑,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成廉走进书房写了一点东西,叫来一个小厮,让他带着一份一封信和那一坛酒,送到沧海街秦柯府上。
而后,又从书列里拿出一卷东西,回到了客厅。
白玉堂接过成廉递过来的东西,一打开,发现却是白玉堂的老爹白云杰的死亡现场勘查和调查分析。
白云杰死在距离无双城三十多里的郊外,周围有许多马蹄印,而且,身上的银两等东西全部被人拿走。
白云杰的尸体显示,他的死因乃是被人从马背上砍下来的大砍刀,一刀正砍在了颈脖上,一刀致命。
一切的一切,都指明了这是一起马贼杀人事件,但是,这一切证据都太过完美了,根本找不到一点不合理的地方,完美,似乎就是最大的缺陷。
作为一个老捕快,成廉的办案经验极为丰富,在这种完美中,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可惜现场已被人破坏,证据太少,无法推测。
白玉堂的青龙门也提供不了多少证据,当日的白云杰匆匆忙忙的走出无双城,并未和任何人说过,其缘由至今仍是一个谜。
“谢谢成大哥,我知道了,我会调查清楚的。”白玉堂语气坚定地说道,将这些文件好好的收藏在怀里。
“即使不是马贼下的毒手,这件事情也一定和马贼有关系!”白玉堂暗忖,心中开始默默算计,什么时候有空闲了,到马贼横行的草原边界线上去逛一逛。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无论是那个世界,都是一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