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旬月,一直没有康复的刘宏突然病情加剧,董卓、蹇硕深感不安,不敢怠慢,立刻护着刘宏回京,所谓的封禅自然成了一个笑柄。
此时王芬谋反不成,自杀身亡的消息早已传到洛阳,举众哗然,大家一下子都安分了许多,静静等待刘宏回京,唯恐触了霉头。
城中一处偏宅内,陈锐陪着程立在池塘边垂钓,懒洋洋的春风吹的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啧啧,王芬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本以为他会是一个好官,没想到,哎。”程立叹息道。
陈锐闭着眼睛答道:“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当今天子一直和读书人的关系不甚好,那些党人更是如此。除了一小部分仍把他当君王,其余的不把他当仇寇就算好了。别说其他人,我就没见过你对天子有什么尊敬。”
“咳咳。”程立掩饰自己的尴尬,转而道,“公子你老是躲在我这里不是办法啊,老妇人现在每天都要召我一次,问您在哪,我快瞒不下去了。”
“仲德啊,这只是我对你的一个小小的考验,我相信你一定坚持得住的。”
程立大汗,委婉的问道:“公子您也是的,现在都二十二了,怎么能还没有家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可不怪老妇人,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锐一愣:“什么难言之隐?”
程立挤了挤眼,十分猥琐的笑道:“就是那个,我恰好懂得一些歧黄之术,要不要我帮公子看看,保证药到病除。”
陈锐顿了一顿,咬牙切齿道:“没有的事,你给我闭嘴。”
程立:“哎,公子不要讳疾忌医啊,这种事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要解决的。就算我不行,我也会努力找人,相信一定能……”
陈锐的脸越来越黑。
程立适可而止,道:“我看莺儿姑娘就不错嘛,貌若天仙,精明知礼,而且出身卑微,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虽然不能娶为正妻,也可以先纳她做妾嘛。”
陈锐:“住口,我已经认她做义姊,怎么能有非分之想?”
明显口不对心嘛,程立撇了撇嘴。义姊?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你就是好这一口才认的,程立邪恶的想到。
“报陈公子、程先生,韦公子在外求见。”
“哦,叔浩来了,快带他进来。”陈锐语气复杂的道。看着进来的韦宽,神色有些黯然。一年不见,他沉稳、安静了许多,这本是自己希望,但此时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两人之间总觉得少了以前的几分默契,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无所不谈。
“大哥、程先生。”韦宽施礼道。
“来,叔浩坐这边。看你满脸疑惑的样子,有什么事吗?”陈锐笑着拍了拍草地。程立点头示意而已。
韦宽不客气的坐下,道:“今天有一桩事,有人在东市买了我们七辆牛车,而且要的很急,我见那人鬼鬼祟祟,好奇之下就让人跟踪,发现居然是大将军府的许攸。”
嗯,许攸!他这人贪财好权,在大将军府混的好好地怎么突然,没听说他最近升迁亦或惹怒何进啊。既然这样,那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畏罪潜逃。想了想最近有什么大事,陈锐心中一动。
看了看程立,见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沉重。
许攸现在可谓是坐卧不安,王芬谋反的事传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颙还有何进,尽管王芬提出的口号是拥立合肥王,他就是觉得这两人肯定参与了这件事。老实说,许攸心里也不见得多么尊敬刘宏。可谋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大汉二百年,权威深入人心,何进这个屠夫竟然真敢。
许攸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何进。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识之士总能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点什么。若是何进安心当他的大将军,以后扶持幼帝,有着大义的名份,即使权倾朝野,大家都不会说什么。可现在他居然要谋逆,这个例子一开,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干出什么?何况何进一家的富贵都是天子给的,自己把才华甚至性命卖给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到底值不值?越想越是不安,倘若真是如此,何进即使一时得势,最后也免不了身败名裂,跟着他只能遗臭万年。
何况天子洪福,安然无恙(董卓、蹇硕自然不会将刘宏病倒的消息传过来),到底查出了多少东西?思前想后,又觉得何进过河拆桥,有了何颙就把自己忘到脑后,连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事前毫不知情!你不仁,我不义,该报答的我也都报答了,咱们以后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
计议已定,许攸不敢耽搁,一面派人去寻购牛车马车,一片寻个理由暂时向何进请辞。何进再三挽留不得,只得放行,却另赐了许多财帛,许攸面有愧色。也不通知好友亲邻,收拾了金银细软当天就仓皇出城。
第二天,何颙来时听说后,惊道:“我与子远同是南阳人,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五叔啊,病逝之说更是子虚乌有,这必定是咱们机事不密被他发觉,绝对不可以让他走脱。”
何进愤怒道:“该死,这许攸真是无耻小人。来人,速速派人追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命令南阳太守袁术将许家监管起来。”
何颙忙道:“不可,只要抓到许攸就可,千万不能声张,以免授人以柄。”
何进:“就依先生之言。”
当天,二十余骑出城,一路马不停蹄,下午时分追上了许攸的车马。但只有几个车夫和几架空车,问车夫才知道半路他们就被分为两拨,他们沿着大路走,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他们连忙往回赶,走了不到十里,人群中一个少年突然道:“不对,这几个车夫有问题。他们太平静了,见了咱们一点都不害怕。”再回去找时那里还见得人影?顺着大道走了不远看到几辆被破坏的牛车,地上有些血迹,已干。四下里寻访无果,只得回去复命。
何颙听说后,道:“这必然是有心人怀疑到我们了,许攸知道的不多,敌人没什么证据,无伤大雅,可我们也必须加紧动作了。”
当天,大将军何进奉何后懿旨封锁全城,严禁人员外出。之后闯入西园,接管了大军,派兵包围了车骑将军董重府,同时软禁了董太后。其余如张让、董卓、蹇硕等及其手下的府上也都被严格监视着。
这般到了夜晚,全城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偶尔有些老人在家里长吁短叹,想起洛阳这几年屡遭动乱,这辈子的担心都集中在这几年,对未来不免充满忧虑。
许攸悠悠醒来,后脑还是一阵疼痛,昏迷前的一幕幕慢慢清晰起来。自己一行出城狂奔,第二天早上被拦在路上大树挡住去路,刚下了车就听到咻咻的声响,家丁们一个个倒下。车夫慌乱,把自己从车上甩了下来,仰面倒地,就昏迷了过去。
这伙人是强人还是?许攸打了一个冷战,彻底清醒过来。这是一所宁静的庄园,窗外是苍翠的郁郁青山,推门而出,鸟语花香,清新的草木带着泥土的芬芳。不管是什么人,既然还留自己一命,那就还有机会。
“有人吗?”许攸喊了几声,却没一个人,有些奇怪。把附近的房门敲了一遍。没有一个回应的,只听得一声声鸟鸣。进去看了看,床被还有些温度,打扫的也很干净。就是房间里实在太过简单,显得空荡荡的。出门又转了一圈,居然让他找到一匹马,许攸大喜过望,翻身上马,再也不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背朝大山疾奔。
方行不过数里,马突然受惊而起,将许攸掀翻在地,好在草层比较厚。匆忙站起才发现马屁股上插着一根箭羽。身后追上来一个猎虎,搭箭上弓,高喊道:“口令!”
许攸吓得亡魂皆冒,紧张道:“小兄弟误会啊,我是出外踏青,不小心迷了路,这就走,这就走。”原来这个猎户是一个青年,身上披着褴褛麻衣,头上戴了许多杂草,就连身后也结着一件“草衣”。
“骗谁呢,你明明从里面跑出来的,前面王豹子早给俺发了信号了。识相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下次可就不是射马了。”那青年骂骂咧咧道。
许攸欲待分辨,青年弯腰钻进草丛,几个转向就再也看不见了。许攸望着茫茫的草丛,心底升起一股寒气,天知道这里面埋伏了多少人?无奈之下只能安抚了惊马,老老实实按原路返回。
等许攸回到住房区时,早上的训练已经结束了。来来回回突然多了许多人,个个都是膀大腰圆,浑身的腱子肉,一股凶悍的气息扑面而来。
“哦,许先生已经醒来了?这是,刚刚踏青回来?这里风景确实不错,有机会多出来走走却是让人心旷神怡啊。”一个中年文士望见许攸,远远地就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