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几个字时，楚长生真的想撞墙。
这，就是大人成熟的处理方式吗？
向来和平主义的楚长生有把爸爸叫出来吼他一顿的冲动。
这样，除了让妈妈更伤心之外，对事情的发展有任何帮助吗？
楚长生简直怀疑爸爸的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如果这人是不他爸，楚长生会良心建议，他是不是得去医院里瞧瞧脑子方面的问题。可是与此同时，楚长生又有些说不出地高兴，高兴原来在爸爸的心目中，原来妹妹和他仍然是很重要的。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乱来啊。
妈妈他这些年一直对他和妹妹都很好，非常照顾他们。
像她这样好的女人，很难找了。
真是有福不会享。
楚长生觉得爸爸能成为超市里的高管简直是奇迹，脑子这么笨的人究竟是怎么当上高管的？
这天晚上，妈妈哭了很久。
爸爸没有回房睡，睡在了沙发上，一连几天。
而妈妈，每天晚上都在哭泣。
这个家真的要散了吗？
楚长生真的不愿意事情走到这一步，可是，爸爸完全不肯听他的，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这天放学回来，妈妈来到了楚长生的房里。
她拉着楚长生的手，双目含泪地道。
“长生，你帮忙妈劝劝爸爸好不好？”
“爸爸他不肯听我的。”
楚长生也十分无奈。
“我本来说我暂时休学照顾妹妹的，可是，爸爸他不肯。”
妈妈黯然地离开了。
楚长生心里也不太好受，他也希望能帮得上忙。也许请个保姆什么的也是一个办法，楚长生想，明天他再对爸爸这么提议吧。这个方法楚长生曾经想过，但还是放弃了，妹妹现在的情形，家里进个陌生人并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且，保姆再怎么尽职，也只能起到照顾生活起居，一日三餐的作用，无法替代家人。而且，现在有些保姆暗中虐待孩子，或者恶形恶状的事新闻上也没有少报导。
楚长生想，这也是爸爸没有想请保姆，而是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但妈妈这么想要这个孩子，这么不愿意，勉强她对妹妹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毕竟，他们两个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学，平常和妹妹相处时间最长的还是妈妈。
妈妈开心了，妹妹也才会觉得舒服吧。
楚长生决定再跟爸爸谈一谈，有妈妈在，他们多多注意一些，请个保姆也算是个解决方就去吧。
不过，没有等到楚长生同爸爸说。
这件事就解决了。
妈妈最后没有去医院。
当然，也没有离婚。
不是爸爸心软了，也不是楚长生成功地劝服了爸爸。
解决这一切的，是妹妹。
妹妹说。
她想要有一个弟弟。
求爸爸不要让妈妈去杀死弟弟。
她会乖乖听话，还会帮助妈妈照顾小弟弟的。
所以，爸爸投降了。
妈妈的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家里也恢复了以往的和平。
应该是一件好事吧，只是，楚长生却有些不开心。因为妈妈利用了妹妹。爸爸不会对妹妹说让妈妈打掉孩子的事，楚长生自然也不会说，唯一能对妹妹的说的人，自然是妈妈了。
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不跟爸爸离婚，妈妈反过来利用了妹妹的影响力。
应该说，这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也是保住这个家的好方法。
成功地解决了问题。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只是，楚长生却高兴不起来。
他忍不住想，如果妹妹是妈妈的亲生孩子的话，她也会这样做吗？而等孩子生下来了之后，妈妈和妹妹两个又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但事已至此，担心也是没有用的。
妈妈和妹妹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算是妈妈有了亲生孩子，应该也会对妹妹好吧？
楚长生这么希望。
而现在，看着妹妹趴在妈妈的肚子上，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这是妹妹脸上久违的笑容。她也不再老是呆在屋子里画着画，而是围绕着妈妈，帮妈妈倒水、拿东西，她是这么期待着她想像中的弟弟，整个人焕发出好久不曾有过的活力。
楚长生心中却觉得一阵发闷，他决定出去走走。
也许，妈妈的作为无可厚非，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和家庭，一个女人这么做完全可以理解，但，就是难以释怀。
楚长生踢着路上的石子儿，突然，有人发出“哎呀”一声。
踢到人了。
楚长生正准备道歉，看到那慌慌张张地将身子又缩回了墙后面的少女，不禁觉得好笑。他走过去，站在少女的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小曼。”
见被楚长生发现了，李小曼也就走了出来，她今天的一头黑发是披着的，垂着头，遮住了她骨瘦如柴的脸。
只看头发的话，是非常漂亮的。
乌黑亮丽，就像一匹上好的黑色绸缎一般。
她小小声地看着脚尖道。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来的。我不是故意要增加你的困扰的。我只是，我只是……”
李小曼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了电话问过楚长生的地址，然后，等回过神来，竟然已经在他们小区里头了。
就像个跟踪狂一般，躲在墙后，看着一个个出来的人。
她不想别的，她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她知道她是马上就死的人了，现在，脸瘦成这样，也很难看很难看，过来的时候，还吓哭了好几个小孩子。
她什么也不想的，就只是想在死前，再看看他而已。
“在这里等了多久了？怎么不上去呢？”
楚长生问道。
李小曼腼腆地笑笑。
“也没有多久。”
可是，楚长生却看到她的脸已经冻得发青了，身体也瑟缩着。这叫没有多久的表现吗？说谎好歹也得表现得像样点吧。
“我请喝奶茶吧！前面有一家奶茶店，我妹妹挺喜欢的。”
“嗯。”
李小曼点点头，嘴角慢慢勾起，走在楚长生的旁边，看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楚长生的心情也变好些了，不管怎么说，看到一个女孩子为了见自己一面在大冷天的守了这么久，因为喝一杯奶茶，就这样开心，这实在大大满足了一个男孩子的虚荣心。
楚长生想，他也只是俗人而已。
楚长生请李小曼去附近的奶茶店里喝了奶茶，喝得慢慢的，喝完了一杯，又叫了一杯，直到李小曼的脸色变得不再那么青，而是略有些红润了之后，这才结帐离开了奶茶店。
眼见天色不早了，楚长生便送李小曼去搭公车。
公车站里这时只有他们两个，显得分外地安静。
李小曼低下头，小小声地问道。
“对不起，麻烦你了。”
隔了一会儿，又问，这回，头垂得更低了。
“下次，我还可以再来吗？”
这个女孩，总是说对不起。她哪里做过半点对不起人的事了，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歉意。楚长生肯定地点了点头，不过，又加了一句。
“下次，到了就来我家吧，不要在下面傻等了，天这么冷。”
“不冷的，没关系的。”
“叫你来你就来就是了。”
李小曼这才摸着她的脸道。
“听陆信说，你妹妹生病了，我这样太吓人了，我不想吓着她。”
这个女孩，总是这样地为人着想。
就连自己快要死了，也仍不忘了担心别人。
楚长生只觉得有什么在心里堵得慌。
“我把我家的电话写给你，来了，就打电话吧。不，来之前先打电话，不要白跑一趟。”
公车来了，李小曼像往常放学时一样，对楚长生道了再见。
眼见她就要上身的背影是如此地单薄，楚长生拉住了她，取下了脖子上的围巾，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路上小心，到了打电话。”
公车开了，楚长生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背后的公车上的李小曼摸着他的围巾，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仍舍不得转过头。
好暖和好暖和。
从来不曾像今天一样，觉得这么暖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