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甚是艰辛,就在由依琢磨着如何打破与仓玺之间形似对峙的沉默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好几个黑影。古代的城市规划没有现代成熟,况且也没有能持久通电的路灯,所以由依凭着月光依稀只能辨认挡在面前的是几个人形。
感觉到气氛一下子凝滞得太不对劲,由依伸手扯了扯仓玺的衣袖,轻道:“喂,他们……”她很想问他们是谁,可到嘴边又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两方僵持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互不相识。不,也许对方是认识或者间接认识他们的,不然也不会大晚上无聊得拦截他们两个羸弱不堪(?)的男女。
此时的晚风已逐渐泛凉,估摸着也有现代的八九点了,由依抓着仓玺衣袖的手有些抖索,欲抽回时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耳边继而传来仓玺略带戏谑的话语:“小依,怎么在抖呢?”由依一怔,这小子真是时刻不忘奚落她,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平日里嫌他太闷骚不懂得与人相处,今儿怎么就觉得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口无遮拦呢?就在她想要回敬他一番时,仓玺却转头面向了来人,高声道:“敢问阁下找仓某何事?”
由依听到仓玺的话,抓着仓玺衣袖的手顺而一紧,也不管刚才的怨气,抬头一脸防备地看着来人。而仓玺似是感觉到由依的紧张,微凉的大手握紧了由依的小手,由依突然就安心下来。
那领头人听到仓玺的话,清冷的眼珠闪过一丝厉芒,却因月光太过暧昧而意味不明。没有任何解释,黑暗中只一个字,“杀!”低哑的嗓音不辨男女,却如一把利刃划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仓玺低头迅速看了一眼由依,吐出一句“小依,咱们怎么办?”由依顿时暴走了,大哥,我以为你这么淡定是必有后招啊,你现在才问我怎么办你是反应有多迟钝啊,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她,这与之前大胆询问刺客来意的仓玺完全是两个次元的嘛。虽说内心各种吐槽,但其实剑到身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仓玺拉着她东倒西歪地躲避杀手的攻击,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利剑所伤,又总是在最后关头险险避过锋芒。
看着那明显是头的杀手,由依感觉到一丝熟悉和违和感,仔细瞧那身段,很似一位妙龄女子。难道这个人是她认识的?然后因为她看破了他们什么秘密而招来杀身之祸?由依在心里把她知道的所谓“秘密”翻出来过滤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任何可疑的人与物。而刺客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让她心头的疑虑始终挥之不去。
又是几下惊险地躲避,两人已是十分狼狈,由依心中宽面条泪流两行。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些人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一招一式都来得迅猛快捷,由依侥幸能躲过几回,可说不准下一次会砍到她哪里,该怎么办呢?看着身边的仓玺,由依在心里下了个决定。不管以后这小子怎么问她,她一律回答不知道就好。虽然平时式神总在无人看见的情况下使用,但是今天的情形逼得她不得不剑走偏锋了。
想到这里,由依在躲闪的同时空出一只手,暗自念起了咒语。可就在此时从旁窜出一个身影,剑影闪过,等由依回神时已来不及。完了,这下肯定得over,老爷子,说不定我又能见到你了呢!由依闭眼等待疼痛来袭,却只感觉面上一阵冷风拂过,长剑迟迟没有劈下。耳边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由依感觉到有人正用手抚着她的双颊,那绒暖的温度像极了一个人。随即睁开眼,意料之中地看到了仓玺的脸。
“怎、怎么回事?”她对现实的情况有些错愕,反应过来时看到了仓玺身后的两帮人。一帮是要刺杀他们的杀手,而另一帮,很明显,穿着紫色的衣衫,同样是蒙着面,却有意要保护他们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小依,趁现在。”仓玺见她睁开了眼,放心得暗自舒了口气,要是刚才那剑伤到了她,不晓得会有什么后果。思及此,他异色的眼眸又沉了几分。由依还想问点什么,却已被仓玺拉着手奔跑了起来,方向是仓府。一见到仓府的围墙由依就累得停下了,口中还气喘吁吁地对仓玺一顿责备,大意不过是说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刚才对付杀手时怎么没见他那么卖力拼命。
仓玺由她说,靠着墙角一边又在脑中回顾方才的情景。那些杀手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是自己,正是趁着今日花神祭等他独自回家时下手,那样一来可以悄无声息地将他解决,可他们似乎低估了他呢。看着由依此时以和他相同的姿势靠在墙边,仓玺扯唇无声地笑了,幸好今日没有伤到她,以后,还是少让她有离开他身边的机会才好。大概那些人也已经察觉出她对于自己的重要性了吧?
“喂,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由依见仓玺盯着她,她也正好想问问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小依是指什么?”他有意绕弯子。
“那些紫衣人呀,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是我也不知道呢,要让小依失望了。”
小依小依小依……满口都是小依,那么亲切做什么,她又和他不熟,不用这么时刻念叨吧?!对于仓玺的答案,由依是极其不满意的。问不出就以为她会罢休吗?走着瞧。
“呼!回府。”由依在心里使劲戳仓玺的小人,瞪着他的眼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似的。无奈之下只能嚷着回家。而回过神才晓得,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爬墙!
经过各种由依自制的猜拳游戏决定了谁先上以后,由依头一次后悔穿越这件事。她万分确定,穿越前的种种都决定了她此后的穿越生活,像抢劫犯那样废柴,像垃圾箱那样寂寞。总结,她上辈子肯定和谁同穿一条裤裆到散架。对于踩着自己的嫩背首先爬上围墙的仓玺,由依心里来回重复了九百七十八遍的三字经……
回玖珑苑的路上少不了由依的碎语,仓玺似乎很受用般全部接受了,这让由依不禁觉得很没意思。吵架拌嘴不都是两个人的事么,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她明智得选择了闭嘴不言。从他们翻越的围墙至玖珑苑,其实路程也不长,只是一路上仓玺走走停停,似乎很不想回去的样子,所以他们走了很久也没到。这让由依甚感不解,待她要问出口,眼睛却瞟到了伫立在路旁两边的明灯。平日里玖珑苑算是个清冷的院子,别说点灯,就是连人也是只手可数。所以今天这一路亮到苑门口的灯盏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心下憋着疑问,两人终于还是到了苑门边。门是敞着的,透过门户可以看到中庭安眠的一地月光,此刻正值午夜。推门而进,仓玺并没有立马向房间走去,只是滞留在门口久久未动。由依从仓玺后面走到门里,就看到一户暧昧的灯光,在他们的房里影影绰绰。这让由依没来由一惊,心跳得有些不稳,像是有事情会发生一般。转头看向仓玺,那藏在发丝之下的蓝色眼瞳,正逆光膨胀。
“四少爷,您回来了。”
这时,从门后走出一人,佝偻着脊背,向他口中的四少爷作了一礼。也许碍着仓府的规矩,那人的双目始终没有看向仓玺,只是微低着头,很恭敬的样子。可由依还是捕捉到了他闪着某种执着的眼波,此刻在月光下甚为清明。
而后就见一旁的仓玺轻侧了头,盯着那人良久,才噙着一线微笑,道:“阿利,你还是老样子。”随即便踏出了脚步,迈进庭院。
由依在仓玺身后呆了好半晌,直到被称作阿利的仆人也动了身,她才觉察到自己被仓玺抛弃在了门边。
“喂,等我啊!”一路喊着由依风风火火地冲进房间,早已忘记了此前心底泛起的惶惑。
“何人在此喧哗?”尖利的陌生嗓音打断了由依的动作,抬眼望去,房间赫然多了两人。坐着的女子略显富态,而轻抿的唇极具威严,想是刚才喝斥的就是她了;再一看她身后站着的女子,模样姣好,眉目分明,气质却是与坐着的女人如出一辙,同样的清傲,最重要的是危险!由依一下恍然,这俩人是主仆,那模样极有可能看她很不顺眼,到底是什么身份?
“大夫人问你话呢!”见由依不回答,站着的女子轻拧了眉喝到。
哦!原来是传说中的母老虎。由依这下清楚了,不过似乎也麻烦了。惹上这只,怎么都有些难缠吧,该怎么脱身呢。刚才急着喊仓玺,也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这下好了,被抓到了小辫子,指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拖出去一顿伺候,然后喂阿黄。她可不要这种穿越生活,人权都没有,自由也没有,真是低等社会。
由依还在思索着怎么回答好,就听见一边的仓玺说话了:“大娘,她是我新进的丫鬟,有些不懂规矩,还望大娘大人有大量,责她几句便是。她也还算是个机灵的,不然平日里也无人给我解解烦闷了。”言下之意,这丫鬟虽然粗鲁了点,但是我也只有这一个丫鬟了,不然你就让我也一同去了吧。
看看看,这家伙还会双关了,不,他一直都是双关的常胜军。那这回遇到这只母夜叉会怎样呢?由依在旁假装一脸歉意,知错就改的模样,随意地喊了几句我错了之类的话,然后就听到对面的女人说:
“唉……玺儿,大娘也不是想存心刁难她,只是一个丫鬟该有丫鬟的样子。这么冲冲撞撞不懂规矩,实在是太……算了,今日大娘是来探望你的,看看你过得怎样。不过见你步伐稳健,精气十足,还有个这么机灵的丫头作伴,大娘这也便放心了。”说着,她又瞥了仓玺和由依各一眼,续道:“有什么缺的,就来我这儿取。你娘命薄,没福气享受这仓府的庇荫,现在我也只能照顾照顾你了。”这哭腔隐隐的,听起来甚为伤心,可由依没觉着她有几分真心,不如说她是特意来奚落仓玺的。抓着帕子掩盖嘴边的恨意,由依看在眼里,心底早已斜视了她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