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大娘如此关心我,我过得很好,还请大娘放心。”仓玺倒是一副淡定相,仿佛对大夫人话语中的讽刺充耳不闻,还铺着一道微笑,看花了一边的由依。
想必对面的两个女人也感觉到晃眼,屋里一时有些沉默。随即便听到一声轻咳,女人道:“不早了。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五日后府里会设宴款待老爷的一些商友,你如果方便也就不要再缺席了。还有那丫头,顺带上吧。”说这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成分,那执着帕子的手挥了挥,身后的婢女就搀着女人迈出了屋子。看着她们走出玖珑苑,又渐渐消失的身影,由依做了N种可疑的手势,而仓玺看在眼里,嘴角微扯。
“老巫婆,我还真是见识到了。”
“小依见识到什么了?”
“传说中的后妈!!”
宴会那日,由依还是决定为仓玺好好梳洗一番,毕竟名义上是他的丫鬟,生活起居在外人看来都是她来打理的,这都要出去见人了,而且是见一些听起来在这个世界稍有名气的商贾奇人,由依怎么都要花点心思把仓玺好好“蹂躏”一番的。最后掖了掖白色衣角,由依一拍双手,大功告成!
“小依,你不用稍作打扮吗?听说,今日的聚会各路商家的公子们也会来哦。”仓玺见由依好不容易为他忙完,好心提醒道。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啦!魂淡。”由依发现此前为了仓玺忙得焦头烂额就是个错误。他一个男人要怎么打扮呀?不就是刮点胡子梳个头,又不用扑妆打粉的,自己纯属脑抽。这下子才告诉她有美男参加,她都有点措手不及了。这个世界没有好用的BB霜,她此刻真想抓个豆腐撞死在仓玺面前,然后到阎王那儿告他断她前程。
东苑的小厮跑断了狗腿三催四请,仓玺和由依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等他们到达宴会现场,明灯已点亮了东苑。宴会设在东苑的花园里,花园名为掬月,只因繁花种植的位置使它们开放的角度极佳,不管从院子的哪个角落仰头,在万里无云的情境下,总能清晰地望见一轮明月。今日当头无云,也正值十六,月光便已铺洒一庭。
待仓玺在众人的打量中落座,大夫人这才宣布宴会开始。仓玺姗姗来迟以及大夫人的一反常态,在仓府的众人看来是极为稀罕的事,而对于那些赴宴的外客来说,不过是大夫人宠溺这位少爷的亲切表现罢了。那这个人究竟是府中的哪位少爷?众人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这大夫人的亲子自然是大少爷仓琨,而让众人面熟的仓琨此时正坐在大夫人的下首位置,惯常的懒散轻浮,众人摇头;再说二少爷仓珏,近日因公务外出,似乎并未归家,但听说大夫人一向不待见他,大概连好好谈话的场合都屈指可数,遑论这样明目张胆的宠溺了,那么,仓府其实还有一位神秘少爷?就在众人沉浸于“仓府神秘少爷真面目”的猜谜游戏中不可自拔时,首座的大夫人已站起了身。
大夫人秦雨兰,十七岁进仓府,现年四十三。即入仓府便是当家主母,只因娘家朝堂势力的挤压,仓茕不得不承接这所谓的父母之命。秦雨兰入府后却是年内未孕,作为丈夫的仓茕必然是要为妻寻求良方,来治理这不孕之症。而年过花甲的双亲却曾向老幺仓茕请过一个誓愿,便是去时能抱得好孙。近年两人颇感身态不遂,已下了第一方为仓茕谋得婚姻,既然有婚姻,那才会顺理而成章。不想进门的肚子不争气,差些就断了两人的夙愿,当下便又商量着觅了第二方,那便是接着进门的二夫人滕韵如。得知隔了一房又要住进佳人,秦雨兰自然怄气不过,只叹自身命苦福薄,人说母凭子贵,她如今却是个连女儿都生不起的人,只得终日闭在门里以泪洗面,任谁也没法劝开。
望着如今昂然直立于众人面前的当家主母,由依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从老妪口中听来的陈年往事甩出脑海,随即听到大夫人一派义正言辞:“在座的诸位都是老爷的商友,老爷此时身患急症,几年来我已多方延医治疗仍告无效。可商会年度的原则老爷依旧吩咐照办执行。所以即使老爷无法与诸位会面,商会的事依然一切按部就班。所以此次五年一度的商会,便由我代替老爷来主持。”说是商会,也便只是变相的相亲聚会。瞧着对面的莺莺燕燕你我三三两两各抱一团,由依恨得心都颤了。某人几小时前很诚意地告诉她有机会接触传说中的钻石王老五,钻石她没看出来,王老五就更别说了,对面的随便拎出六个加起来都有二百五了。
“哎……”这小日子该怎么过呀……
“小依为何事烦忧?”仓玺侧首,依旧是一脸笑意。由依站在他身后,目光触及他微侧的脸颊,心下提起的怨气仇恨一下子又被压了回去。不得不承认,在他面前,什么都是浮云啊。
“我的钻石王老五啊……”
对于由依的侧面埋怨,仓玺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歉意,只是一脸无害地端起面前的酒杯,手腕儿几不可见地冲身后的由依一绕,潇洒地干了一杯。至于和谁干杯,全场估计也只有楚由依这只清楚了。
“至少也有歌舞表演吧?”钻石王老五计划看着是泡汤了,不过穿越之旅中必不可缺的一般女主人公都爱现且一夜成名从弃妇摇身成为正主更者直接导致睥睨天下的才艺节目总不能也没料吧?
“大概吧。”话说,这个大概是大概有呢还是大概没有啊?!由依差点想翻辞典了。
“噢。”目前的谈话已经进行到无聊的一步,由依站在那里,望着夜幕发起了呆。
“这星辰闪烁,也比不上在场的各位公子佳人么?”
“你问谁呢?”由依故作不解道。
“自然是问……今夜最寂寞的人了。”问的准是你了,没见过比你笨的了。
“四少爷寂寞了吗?”继续装作路过。
“小依呢?”
“我思考一下。”不是有个什么哈雷彗星的说过,tobeornottobe,itisaproblem么,所以由依有必要考虑一下,这里是否有陷阱等着她这只小白兔跳进去呢。
“小依何必防备心那么重呢?”
“大概吧。”
……
站了一会儿,场上的丝竹管弦也轮过几番,先前的热情已退却了许多。宾客们想回回不了的心态,由依看来一览无余。就在这时,趁着宾客心不在焉,有人却醉醺醺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来到场中央,手里还抓着半壶清酒的样子。
那家伙是江南富商之一李全林的隔房表哥,在南方这一带的商界里也算小有名气,不过恶习甚多,家中姬妾成群的情况下还喜好男风,人们暗地里对他的风评也算是奇差的了。这些都是由依事后了解到的信息,而这时看着眼前站起来盯着他们这方的中年男子,由依只觉得好奇。
上来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的马寺秦毫不废话,立刻进入主题“不知仓府是否还有位少爷?”马寺秦话语刚落,由依就见仓玺把着酒樽的右手稍顿,随即轻摇了摇头。看不到他的表情,由依暗自撇了撇嘴。这马寺秦的问题很快得到了回答,只见首座的大夫人嘴角一弯,泻出一抹笑纹,自是承认了仓玺,随即便听到宾客席一阵私语窃窃,大概是在讨论这位少爷的来历。而对于仓玺的来历,大夫人接着又只是几句带过,却又引来宾客的一波猜疑。
谁都热爱别人的故事,而对自己的故事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