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还嫌丢脸不够吗?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夫人终是忍不住吼了出来,惹得底下一干人等都目瞪口呆,不过最惊颤的应该是被训斥的主人公仓琨了。仓琨听到母亲愈加严厉的斥责,怔忪了片刻,反应过来时脸上已有涨红的迹象,也不知是因为感到羞耻或是愤恨,脸色不甚平静。
“母亲,酒过三巡,您怕是醉了。今日也就如此罢。”片刻沉默后,仓珏适时站了出来,在气氛不至于太尴尬的时候给了大夫人一个台阶下。大夫人因亲生儿子的任性丢了面子,仓珏此时善意提醒,众人心下默默又多了几分肯定。一边还在慢酌的谢捻尘拍了拍袍子上虚无的尘土,也准备起身。
“许是我真的喝多了,真是让大家看了笑话。那么今日也就到这里吧,接下来有任何事情,小儿仓珏会为大家安排的。”大夫人心里自然懊恼加愤慨,但也不得不顺着台阶下来,匆匆交代了一下琐事便退场了。一时间院中没了主脑,大家都往仓珏那边挤,毕竟由表面来看,仓珏还是值得巴结的。
而仓琨呢,自然是被彻底忽略了。他一个大少爷,自己不成气候也就算了,还妄想着掌管府中大事,饶是大夫人再疼惜于他,也不会让他破坏了仓府的生意。今日这桩茬子,便是最好的证明。大概也只有仓琨自己还认为母亲只是一时怄气吧,这会子估计还在想着如何讨好母亲重新拾得母亲的信任呢!而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大夫人对自己儿子的宠信无论如何都不会比府中任何一人来得少,甚至超过某个卧病在床的人。
仓琨一想到此,脸上多变的神色也就缓和了许多,轻蔑地往仓珏所站的方向瞥了一眼便转身步出了院子,也不知是不是往大夫人的寝院去了。
这厢仓珏和谢捻尘被簇拥其中不得抽身,仓珏带着歉意向谢捻尘梢去一眼,不想谢捻尘竟然趁着人群的空隙钻了出去,一恍惚便不见人影。仓珏眼中瞬时暗沉了几分,刚才谢捻尘消失前传音给他说,如果仓珏没法尽快掌握仓府实权,那这桩与谢家的交易很可能会被搁浅。仓珏站在原地怔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被身边的阿利唤醒,他才转而又应承起这些麻烦的宾客。
话说由依搀着仓玺回到玖珑苑,刚进门就见阿黄一副在院中坐等良久的样子,看他们回来了立马扑上来。由依挥了挥手,把热情的阿黄赶到了一边,回头看去那小眼神儿透露着“主人都没嫌弃我你凭什么嫌弃我!”的不屈精神。由依忍住白眼的冲动将阿黄赶出五米远,一瘸一拐地把仓玺扶进了屋子。一把放倒了仓玺,由依也已经累得趴在了床上,呼呼喘气。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她喘气的声音和仓玺的微弱呼吸声,交杂出微妙的气氛。
“喂,你别睡了,醒醒啊!”由依翻了个身,戳戳仓玺,半晌见他没动静,不由急了。
“你别睡死过去啊,我还没回家呢,你丫给我醒醒,你要死了我怎么办啊,还有阿黄,谁给它喂饭啊。”由依急得语无伦次,正慌张之时,床上的仓玺动了动,眼皮未开,却见一抹苍白的笑:“今天忘记给阿黄喂饭了啊。”接着又没了动静。
“去你丫的,你就光顾惦记着阿黄了,你要再不起来,我就不管那小子,让它自生自灭算了。”由依见仓玺醒了又昏迷,连忙自以为是地吓唬了他几句,见他依旧一派死气沉沉的模样,由依咬了咬唇,转身往门外而去。至少,能请个医生来吧?
由依刚踏出屋子,就见迎面而来的碧环。
“大夫人仁厚,这是赐与你家主子的药物。一日两次涂抹到伤口上,不消半月就会恢复。如果感念着大夫人的恩赐,这半月里没事就少出去招摇,这风大了脚下立不稳,到时候碰着伤口事小,损坏了大夫人声誉事大。”说完,碧环眼皮都没抬一下,甩甩衣袖就大摇大摆地往回走了。背后由依早就气胀了,觉得本来空空如也的肚子此刻像打了氢气似的,愈发按耐不住。就在碧环快要消失在眼前时,由依猛地把阿黄拽到跟前,很有主人范儿地命令起来:“阿黄,上!”那阿黄原本还在墙角打瞌睡,一感觉到有敌意入侵,顺着由依的气撒着脚丫子便往门口奔去,那厢碧环看到身后突然冒出一只大狗,吓得连滚带爬,哭喊着一下子跑出老远。由依追到院门口时,狗与人的影子早已不见,只听得一阵阵哭丧似的喊叫回荡在仓府围墙内,真是如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呀!
由依见终于解气了,扯着嗓子朝黑夜里喊了声阿黄,远远就见一个黄色物体很熟络地往玖珑苑奔来,到了跟前阿黄猛地跳上了由依肩膀,高兴得吐出舌头。一人一狗在院门口笑开了怀。
“噗哈哈哈,喂,我没有看错吧,那个是,那个是少主的……?”不知何时,玖珑苑门外的槐树上闪过一个黑影,树丛中不时传来低低的笑声。那黑影像是与谁在对话,打着疑问却半天没问出口。
“咳咳,非礼勿言。我想少主自己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树丛的另一边传来低沉的回答,语气甚是无奈。
黑影忽然沉默了,半晌后道:“那少主现在情况还好吧?”
背后那人似乎挪了挪位置,斟酌后开口道:“表面看上去是很严重的样子,不过,少主的心思你我至今都没法猜透。”对于他前后不接的话语,黑影似乎有一瞬怔愣,紧接着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也许某个人会比我们更加懂得也说不定。”一时间,他们似乎都对某个人心照不宣,黑夜一下子又回到了静谧死寂之态。
连日来,由依在玖珑苑忙里忙外,很积极地配合仓玺的治愈情况,当然也不忘阿黄的温饱问题。总而言之,楚由依这几天算是过上了自穿越来最充实的生活。她这次是心甘情愿被仓玺奴役的,前提是她知道仓玺那小子看上去心肠很坏,但实际是个很贴心的主儿,所以即使被要求缝扣子补补丁穿鞋子开窗户钉椅子粘桌角穿衣服喂饭菜梳头发扎辫子脱衣服洗澡子……呃,貌似太多了啊,不管了,她楚由依现在就是名副其实如假包换千真万确比毛爷爷还真的全职保姆也在所不惜了……谁信啊!
她堂堂楚家小小姐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明明可以偷偷使唤式神包揽一切事务,可是为了自己的美好前程,每件事都必须亲力亲为,这是有多么的自爱自强啊!由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搓着衣服,抬头见阿黄温柔地凝望着她,她突然好想抱住阿黄恸哭一场——什么时候给口肉吃啊,阿黄都瘦成这样了,看到没啊看到没啊!
阿黄配合着呜呜低叫,由依感动得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很文雅地擦了擦眼角,继续搓衣服……
她一定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但是回头想想又没盘缠,仓玺这小子时好时坏,按心情而定,他在仓府的地位也可想而知,从他那里坑到钱就如天方夜谭。那仓珏呢?二少爷看起来谦谦君子,但是与他不熟,遑论借钱这种事情了;仓琨直接pass,看到那油头猪面就想退避三舍走为上计。思来想去实在没人,由依习惯性地去抓阿黄来蹂躏,一抬头却见阿黄嘴边叼着什么东西在她眼前晃悠。仔细一瞧,那不是她的式神符纸嘛!!
由依顺手就要扒开阿黄的嘴巴把符纸解放出来,刚伸手的刹那就觉得脑袋里滑过什么,一下子眼神都亮了起来。对啊,她的式神没法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使用,那就趁夜黑风高鸡犬合眠的时候来个乾坤大挪移!目标地就定在大夫人的芙蓉院好了,一次性让她不得翻身!
啊哈哈哈!由依心底偷乐压抑不住,一下子放声大笑起来。
“今日小依心情不错啊。”
“呃,咳咳咳!”她呛到了,呛到了啊!那个杀千刀的非要破坏这么好的气氛,这唯一的自娱自乐都要被剥夺,由依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下准备俯身继续搓衣服。刚转头就见阿黄还叼着符纸,一脸谄媚的样子,一巴掌上去抽回了符纸,但愿仓玺没看见这些东西才好。
见由依没有回应,仓玺迈开步子向庭中走去。今日暖风徐徐,空气甚是干净,仓玺仰头深吸了一口,不由得神清气爽。歪头见由依生闷气的样子,笑道:“如此春光,小依是不是太拘谨了些?”
这丫怎么了?屁股好了以后就开始走妖孽路线了,很是缠人,连阿黄也不管了,就扯着她做这个做那个,她才不是他的专属奴仆呢,她要翻身做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