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我也不需要待在这儿腹背受敌。”由依嘟囔道,一块污渍顽固得很,她使劲搓着。
仓玺似乎听到了她别扭的意见,歪头俯视过来,视线正好落在由依手中的衣物上。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衣服是他迄今为止最为得意的一件,现如今由依这手法摆明了就是泄恨,把对自己的忿恨转嫁到了衣服上是吗?有趣。
“小依喜欢鲜亮的裙裳与精美的佩饰吗?”
啊,由依毫无疑问愣了一秒。随后转头看早已站得很近的仓玺。
“你,刚才说什么?”她费劲得仰视他,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轮廓几乎融成一道剪影。不过他负手而立的模样修长挺拔,尤为养眼。
“我说,小依的浣衣手法真是巧妙极了。”
由依知道他说的并不是前面那句,只是隐约觉得他笑了,嘲笑她吗?
“漂亮的衣服谁都喜欢,人不爱美天诛地灭。难道你是那个例外吗?”由依说着说着也笑了,笑自己好像有点说过分了,但是话已出口很难收回,何况是大实话。
呵呵。
这回仓玺是笑出声了,接着就见他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道:“不,我喜欢一切丑陋的事物。至于是不是那个例外我并不在乎,小依你说对吗?”
我怎么知道对不对,只要你不在这里继续摧残我就可以了。
由依捏着手里的衣物又自觉蹂躏了几下才停止,深吸一口气道:“我只知道,阿黄都瘦了,先解决面包问题。”
她知道这个“面包问题”对于古代的人来说很难理解,但是仓玺是什么人,由依想什么几乎是一目了然的事,所以根本没有几秒,仓玺就明白似的点了点头,说:“一切交给小依了。”是的,他明白了由依所指,但是不等于他会去考虑和实施。
由依也没抱什么希望,在仓玺的同意声下,开始思考起她的计划。回到刚才的那个想法上,突然发现这种一箭双雕的点子也就她楚由依才想得到,损人又利己,何乐而不为呢?让那些该死的规矩制度统统见鬼去,她才不要屈服在这种淫威之下,而且根本没必要。一想到这里,由依倔强地撅起了嘴巴,就像在现代因为修炼失败而被批评打击的时候一样,无论眼前道路有多坎坷,只要努力,就肯定能看得到属于自己的阳光。
仓玺并没有直接返回进屋,而是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由依时不时笑成菊花的脸,恨不能冲上去蹂躏一把,顿时心里微痒,只好悻悻收回目光,反正她肯定想到了不少鬼点子吧,这种事情向来不需要自己关心。不过,他貌似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啊……
是夜。
由依戴上最后一层黑色防护罩(?)偷偷潜出了玖珑苑,往大夫人的芙蓉苑而去。因为与仓玺早就不同住了,由依才如此放心大胆地行动起来,要是惊醒了仓玺,恐怕事情还不好办,不过到底怎样不好办由依却说不上来,总而言之,不惊动任何人才是上上策。由依猫着腰飘出了玖珑苑不久,仓玺就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与黑暗相溶,只有一双异色瞳仁,不放过任何不寻常的角落。此刻他轻呼口哨,就见梁上跳下一个人影,那人影刚下来就单膝着地,声音暗沉有力:“参见少主。”
“嗯,阿宽,有劳你去盯着她了。”
叫阿宽的属下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答应了一声以后就消失了。
眼前的人影消失,仓玺整了整衣服的前襟,慢悠悠道:“有什么事就问吧,阿翼。”此刻从另一端的房梁上下来一人,同方才的黑影一样,恭敬地对着仓玺拱手后,迟疑道:“少主怎么知道属下有事要问?”他很奇怪少主的心思为何这般缜密,那是有多么睿智,也难怪他能稳稳当当地成为一派领袖,也难怪自己那么信服了,这就是所谓的威势吧?
“你在想什么?”仓玺冷不丁道,明明是在黑暗里,却好像把什么都看透了似的。
“属、属下在想少主会派出什么任务让属下去完成。”被唤作阿翼的人抖了抖,不敢正面回答仓玺的话。
“任务?你认为那些让你们做的事都被称作‘任务’吗?”
难道不是吗?阿翼在心里反问自己。除了这个形容,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合适的了。说起来少主平时对他们这些属下也算和气,从来不会仗着自己是尊主的名义肆意妄为。但是对于少主下的指示,派中每个人也都是在确定自己职位的基础上去完成的,仿佛大家在对于少主深信不疑的同时也对自己在派中所司之职坚定有余。这时少主对自己所下达的命令被称作“任务”之事反问自己,实在是伤脑筋啊。阿翼不禁觉得他要是有少主的脑子一半好,大概也能对这个问题答上个一言半句的吧?而现实是残酷的,此刻的他只能干僵着发愣,发不了一个声。
“派中的每个人都拿着俸禄,多也好,少也好,都与你们所做之事相匹配。”说着,仓玺下了床,向窗边走去,其间他扶起了阿翼,又让阿翼觉得受宠若惊了一把。
“其实为了可以生存,或是生存得更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我之所以是少主,是因为我担负着一个门派的存亡;你之所以成为我的属下,是因为你担负着自己的存亡。你拿着俸禄做着的一些事情,这些行为的初衷你觉得是什么呢?”
阿翼站在原地,看着此刻早已打开轩窗的仓玺,一时有太多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喉头,想发声,却激动得扭曲了脸庞。他就知道,他们的少主从来就有一颗不同于别人的心,他也从来都是面冷心热,看上去不懂得表达,却有着清晰的思绪,不忽略任何细枝末节,却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能够活得更好。”对,他一直都想说这个,他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难怪在少主身边,每个人都不觉得劳累与怨愤,他确实有能力让他们每个人都信服却不愚忠。
仓玺不由扯唇笑了笑,转头向窗外看去,此刻只希望那位劳碌的姑娘能够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