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桐似是真恼了,谭红玉赶紧劝解,“姊妹间说话才随意些,二小姐不也是盼着你将来嫁的风光么?大不了让丫头们退了便是。”说着,便扭头对跟着的丫头说:“你们去花园里玩去吧,小心别冲撞了哪位主子。”
若鱼、茉蕊、锦松和丁香福了身,都退了下去。
阮碧桐见状,脸色缓和了些,绞着衣带嚷道:“大嫂子胳膊肘总是往外拐!”
谭红玉看看莘桐,看看秋桐,无奈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真难死人了。”
秋桐并不在意,哄道:“真不知被谁娇惯的?好了好了,不提这话题便是。我这些天忙着绣牡丹引凤都没出门,这回得好好散散心,就去你的天香院吧!”说着,她一手一个,分别挽了碧桐和莘桐的胳膊。
莘桐看着秋桐,心生亲切之感。碧桐在大太太面前乖巧温柔,姊妹间刻薄小性,秋桐却正好相反,在大太太面前矜持有度,姊妹间热络大度,似是个真性情的女子。
谭红玉看着她们三个和睦,脸上笑容欣慰,指了指前头说,“你们三个慢慢走,我先去天香院让下人们准备茶水点心!”
她们三个便边走边看府中景致。
走着走着,阮碧桐用手帕掩了嘴,打了个哈欠。
秋桐笑问:“这才什么时辰你就犯困了,昨晚没睡好么?”
碧桐红唇一嘟,柳眉微竖,“不知谁家的猫跑到我们府里来了,就在我屋后头叫唤,像人在哭一样。我让丫头提着灯寻了半夜也没寻到,生生受了它一个晚上的聒噪,天亮了它也不叫了,丫头在屋后的葡萄架发现了它,原来它跑进府来偷嘴腿被打断了。”
秋桐认真听着,听到这儿,眉头一耸,“真可怜。”
莘桐也禁不住问:“二姐姐把它救了吧?”
碧桐瞥了她一眼,眉尾微挑,略带冷意,“那种畜牲我救它做什么?扰我的清梦,乱棍打死了!”
莘桐听此,心不由得一惊。
秋桐的眉心也蹙了起来。
碧桐知道话说漏嘴了,双唇紧绷了一下,笑道:“我们多少天才聚一回,别让那畜牲坏了心情。”
莘桐睨了一眼二姐姐如花的美貌,暗叹了口气。
秋桐却说:“你就是这么姿烈,以后嫁了人看婆家的人怎么容得下你?”
碧桐不回话,高扬了下颌,胸有成竹的模样。
莘桐倒放心了许多,秋桐字里行间似都很笃定碧桐要嫁人,且婆家门楣光耀,碧桐虽口声声说着不嫁,神色间却是胜券在握,如意郎君,非她莫属。
就这样她们在天香院玩了半晌,待丫头传话说二太太要回府去了,秋桐才带着茉蕊离去。秋桐一走,碧桐对莘桐的神色间明显的冷了许多,莘桐想到昨天在大少爷书房外的暗流冲突,不便多留,便回了猗兰院,抄写经书。
傍晚时候,阮勋从衙门里回来了。
玉兰伺候他脱了官袍换了家常便服,他很疲惫又很头痛的样子,斜倚在榻上若有所思。
玉兰沏了茶,大太太接过了,示意玉兰退下,她亲自把茶端了过去,递到阮勋面前,轻声道:“老爷,喝口茶润润。”
阮勋没起身,只伸手接了茶碗,一口没喝,放到了手边的岸上。
大太太眼眸微转,猜到外头出了岔子,竟不知是什么岔子让老爷忧成这样。
她在另一端坐了,一支胳膊肘抵着案面,往阮勋那边倾着身子,低声道:“今天西府里把牡丹引凤送来了,秋桐那丫头技艺精湛,我瞧着比司制局的人做的不差,您瞧瞧……”
说着,她朝外头唤玉兰。
玉兰在帘旁侯着,早就听见了这话,随即领着两个小丫头把牡丹引凤的插屏抱来了。
阮勋俊眉蹙着,往那上头扫了一眼便摆手让她们退下。
大太太审视着他的脸色,刚要开口,却听他说:“罗侯爷今儿派人送来了什么?”
大太太一怔,既然他知道了,她便如实说:“也没什么,不过是些茶叶和烟丝。”
阮勋盘腿坐了起来,两臂搭在双膝上,愠声道:“孽障!”
大太太的心一凛,往外瞧了一眼,小声道:“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您怎么连侯爷也……也骂上了。”
阮勋看了她一眼,明着他是不敢,暗着还不让出口气了?
他冷声道:“他们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这件事府里不准插手!”
大太太不解道:“这是侯爷给咱们的机会,这种小事他当然能收拾的了,关键是岑哥儿可以……”
“若一身正气,在哪儿读书都是一样,现在的国子监里的监生有几个不是纨绔子弟?”阮勋打断她,“你当这是二十年前么?”
大太太无奈看着阮勋,他一犯起倔来跟年轻时无异,可他不再年轻,现在的他一身系着阮氏一族的荣耀。原对罗侯爷百般好,若因这一件得罪了,好处可就全消了…….
大太太嗔了脸色,不悦道:“你别只顾自己痛快,好歹为女儿着想着想……”
“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阮勋当即来了一盆冷水,大太太一怔,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她说他两句他会听,今儿倒像是吃了炮仗似的。
大太太暗叹了口气,面上妥协,“好好,这件事我不管,让念儿和侯爷商量着解决。您也别气了,哪个府里没出过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眼过去就算了。眼下要紧的是太后的千秋寿……”
阮勋情绪平覆了些,忧思却更重了,“这件事得重新计议……”
大太太认真听着,眉头紧蹙,手帕抵在下巴处,声音缓慢中带着气恨,“这么说咱们是受了秦家的连累了?秦修就是个书呆子!老天却是弄人,先是户部,现在是督察院,分明就是通往地府的路!在户部时他就常跟江中堂过不去,到了督察院做了言官可不用再憋着了!人家要修天颐园,不就是投皇上所好?龙颜大悦了他还反对个什么劲?他以为他的女儿在宫里是丽贵妃啊?我们也不要再跟他们藕断丝连了,当断则断!赶紧撇清关系!不然,早晚被他们家拉下水!”
阮勋眼睫垂着,冷面沉思,仿佛在听韩氏的话,又仿佛没听。
大太太恨他在这种事上优柔寡断,却又不敢逼他太紧,想到府外种种,头也痛了起来,直用手揉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