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春园里徐伯已经帮苏玉屏清理了伤处,见苏玉屏惶惶不安的样子,安慰道:“苏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老奴种了一辈子花,什么有毒的没毒的都碰过,也被伤过,您就是蹭破了皮,清洗过,又上了药,明天就会好了。”
苏玉屏噘着一张小嘴,半信半疑,哀怨看着自己的手,“如果我有事,你要负责哦。”
土根稀奇了,挑眉道:“苏姑娘,您这是什么道理?是徐伯救了您,您不报恩罢了还要反咬一口?”从一进来,土根就看不惯苏玉屏刁蛮的大小姐架子,可找着机会一吐为快。
苏玉屏眉一横,对一旁偷笑的莘桐说:“哎!你们家这都是什么下人啊?主子才说一句,他竟说了一堆!”
土根也不服,哼地一声出去了。
徐伯又安慰了几句也退了下去。
莘桐倒了杯茶给苏玉屏,笑着说:“徐伯都说你没事了,你就不要害怕了。”
苏玉屏接过茶,下颌扬起,嚷道:“我什么时候害怕了?我才不会那么胆小!”说罢,饮了茶,放下杯子,又想起莘桐的好,便笑道:“阮家就你一个好人!”
莘桐挑眉,又觉得苏玉屏好笑,“我们阮家的好人怎么会只有我一个?换作其他也会提醒你,帮助你的。像我大嫂,大哥,我大哥肯定会,他最热心肠了。”
“阮东岩?”苏玉屏昂着脖颈,脸上满是不屑,“他们那四大才子我最讨厌了!尤其是那个江家的三少爷江良!表哥比他们强多了!只不过不屑于功名罢了!皇上都夸过表哥呢!还说,只要他参加科考,不阅考卷都会封他探花!”
秦子川?莘桐更觉得好笑了,那种只会飞鹰走马、吃喝玩乐的膏粱子弟怎么能跟大少爷相比?皇上会这样夸他才怪?
没想到苏玉屏还这么维护他。
莘桐眼眸一转,说道:“为什么是探花?如果他真的那么好,皇上应该许给他状元才对!”
“你懂什么?”苏玉屏也看出莘桐言语间对秦子川的不屑,白了莘桐一眼,“皇上最讨厌读死书的人!学问做的再好也不过是知识,才华情趣才是难能可贵的!状元啊绝对是八股,酸腐的可以!唯有探花郎是才貌双全之人才能得的!难道你没听说过‘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美言么?不懂就不要乱说!”
这么强辞夺理,苏玉屏和秦子川还真是绝配!
莘桐腹诽了一句,含笑问:“苏姑娘,他都把你休了,还护着他啊?”
苏玉屏一怔,气恼道:“是我不要他了!不过,他会后悔的!”
莘桐不解,又十分好奇,声音诚恳认真了些,“苏姑娘,你和子川表哥真的离婚了?难道姑丈和秦夫人都不阻止么?”
苏玉屏听到这个委屈的快要哭的样子,“舅舅最疼我了,知道我喜欢表哥,早就打算让我嫁给表哥,好不容易成亲,可是……”
“他不喜欢你?”莘桐探头看着苏玉屏伤心的样子,虽然喜欢不喜欢这个理由在这个世界很牵强,但也不排除例外……
“谁说表哥不喜欢我?”苏玉屏扁了嘴,不满看着莘桐,“表哥最喜欢我了!小时候玩什么都带着我,有什么好吃的也都留给我,子涵欺负我他还会帮我,他和大表哥最宠我了!”
“哦,是吗?”
“怎么,你不相信啊?”
“相信相信,当然相信!那到底为什么你们非要离婚呢?我说句你不爱听的….离了婚很难再嫁到好人家的……”莘桐审视着苏玉屏的神色,语气缓慢,不想再激动这位大小姐。
苏玉屏也伤心了,撇了撇小嘴,“他说他只喜欢我做他的表妹,不喜欢我是他的妻子……这是什么理由嘛?!我又没有犯七出之过!我还有三不去呢!我爹都死了好几年了,我才不回老家在叔伯家里生活!”
一阵沉默,苏玉屏似在缅怀着什么,莘桐也慢慢点头。
忽然,耳旁响起苏玉屏还魂似的不满,“阮莘桐!你怎么点头啊?难道你觉得他对?”
莘桐愕然,想安慰苏玉屏,但又不想对她说违心的话,便实话实说道:“苏姑娘,你和他是表兄妹,近亲是不能结婚的,不然的话,生下来的宝宝会有问题。”
“胡说!”苏玉屏冷眉,“你是不是仰慕表哥想嫁给他,才这样说,让我打消念头!”
“哪里的话?我和他也是表兄妹啊!难道你想你以后的孩子缺胳膊少腿,或者是个怪胎?”
苏玉屏赶紧摇头,过了一会儿又回过神来,讨伐道:“你不要唬我!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说法?我爹和我娘就是表兄妹,我怎么没事啊?天底下亲上加亲的姻缘多了!怪不得我们家现在少跟你们来往,你们阮家没有一个好人!不理你了!”
说罢,苏玉屏头也不回地走了。
莘桐嘟嘴,想提醒一句,她现在是女扮男装混在宫里,早回家为妙,可她走的飞快,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不过,跟苏玉屏这种有口无心之人聊天还挺轻松的,不用费着脑子猜什么用意深意,瞻前顾后的。
未时二刻,莘桐正在杏春园中手托腮帮支着桌子昏昏欲睡之时,土根跑了进来,“四小姐!四小姐!”
莘桐的胳膊一歪,差点没磕到下巴,心有余悸,秀眉微蹙看着土根,“怎么了?”
土根笑道:“大太太唤您呢!就在外头!”
莘桐赶紧站了起来,捋平坐皱的衣服,小声问:“知道什么事吗?”
她以为这次借太后寿宴那些达官之间进行的各种交易都跟她没有关系了,没想到大太太又叫她!
土根见她脸上满是忧色,赶紧说:“没什么事,让您回府。”
这时,谭红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莘桐?”
莘桐来不及思考,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大嫂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谭红玉握了她的手,指指外头说:“我们要回去了,听内务府的公公说你在这儿,正好顺路,便过来了。”
话说着,谭红玉就拉着她往外走,她一看,大太太、大小姐、二姐姐和四姐姐都在,便上前一一福了身。
阮念桐笑着说:“四妹妹,今天辛苦你了。”
莘桐的笑容恭谨又矜持,“都是徐伯他们做的。对了,不是说我们要等到寿宴结束才能走吗?”
大太太半笑半叹道:“你是小姐,他们是花匠,只不过是老爷一时生气把你打发到这儿了,还真让你跟着他们在这儿做工啊?走吧。”
莘桐点点头,跟在了后面。
到了昌平门外,上了轿子,大家才松了口气。
出了宫门,便开始说话了。
“三妹妹,让我瞧瞧你那串佛珠。”大小姐阮念桐先开的口,打破了这沉默。
大轿内一时骚动起来,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碧桐身上。
碧桐大方地把佛珠从手腕上褪了下来,交到了大小姐手上。
大太太端正坐着,阮念桐把佛珠递到她面前,她便看了几眼,说道:“能得到太后的赏赐是你的福气,碧桐你要好好收着。”
“是,母亲。”碧桐乖巧应声。
就这样,一串佛珠被传递了一遍,大家都仔细看了,说些吉祥的话来,夸赞碧桐,奉承大太太。
莘桐夹在中间,像个木偶一样,别人笑她就笑,别人说好她就跟着说声好……
竟没有一个人提碧桐逾矩,把秋桐的功劳据有己的事。
到了昌平侯府,大小姐下了轿。
又过了一会儿,就到了阮府。
下了轿,大太太说累了,大家也都累了,让散了,各自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们应了声,等大太太走了,就相携着进了府。
“二姐姐,谢谢你承让。”大太太不在,就剩下自家姐妹和大嫂子,阮碧桐终于说了一句憋在心里一天的话。
秋桐笑着说:“什么承让不承让?我坐下去腿就麻了,幸好三妹妹你机灵,不然,我们非吃了对太后不敬的罪。后面的事,自然是顺水推舟。况且,我绣那对插屏,虽是为了孝敬太后,更是为了咱们阮家,只要对家里有好处,功劳谁领都一样。”
谭红玉也感叹,“难得秋桐这么明理,这么一说,今儿还真险。再迟一下,肯定会被问罪。”
碧桐听此,心里的别扭没了,微扬了下颌说,“我当时也忐忑呢!只想提醒二姐姐,又碍着左右都是宾客,一急之下就先出去了!到了玉台下,我真的害怕呢!连看都不敢看太后一眼,话也不会说了,要不是二姐姐帮着回了太后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谭红玉道:“好啦好啦,既然是有惊无险就是幸运,你们两个都别让来让去了。要不,到我那儿去歇玩会儿吧?”
莘桐想早点弄清梅花簪的事,且跟她们说话都累的很,她也插不上什么话,便告辞道:“大嫂子,二姐姐,三姐姐,我有些累了,想回猗兰院躺会儿,就不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