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离医馆远了,和颜才小心地问许玄籍:“你明天真的会来吧?”
许玄籍坚定地点点头:“当然要来。”
和颜皱眉追问道:“要是他再把你赶出来呢?”
许玄籍混不在意,很自然地答道:“我后天再去。后天不成,我大后天再去,直到成了为止。”
和颜放下心来。她原以为许玄籍有着近乎自卑的自尊,会受不了这样几近折辱的拒绝,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要坚韧得多,也明白得多。既然如此,她便日日陪着他来,直到袁郎中接受他为止。人心肉长,像玄籍这样聪慧又懂得坚持的孩子,袁郎中一定会接受他的。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身后,袁郎中看着他们的背影,眯起双眼,摇头轻笑,“许婆命薄,她的这个孙儿倒是有些意思。他要是能坚持个三五天,我就收了他为徒又何妨?年轻人啦!”
许玄籍没有让他失望。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许玄籍就已经站在医馆外候着了,等他一开门就恭敬地上前问安,然后很自然地拿了笤帚里里外外打扫。这一回袁郎中没有把笤帚抢回去,只是半眯着眼瞅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自个儿回屋忙去了。不多时就陆陆续续地有人前来瞧病,许玄籍见袁郎中没有赶他,就安静地站在门边守着。袁郎中几次看过去,都瞧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手上,心下暗暗地点了点头。
正午时候,和颜又带着四喜来给许玄籍送饭,这一次,还特地给袁郎中蒸了一条红色的鲤鱼。和颜起得晚,她起的时候许玄籍已经走了。她想起有一次阿娘带她去袁郎中的医馆瞧病,吴婆说起袁郎中馋鱼的趣事,心念一转,就吩咐四喜捡了一条新鲜的鲤鱼蒸了一并给他送了过来。王氏不知道,以为她是给许玄籍备的,当下还有些吃味儿,酸酸地抱怨道:“暖暖,你可从来没特意做鱼给阿娘吃。”
当时和颜心中暗笑,又觉得温暖欢喜,在王氏怀里蹭着撒娇道:“阿娘,儿是想讨好袁公嘛~我常听人说吃人的嘴软,他吃了我们的鱼,说不定就收下玄籍啦~等儿长高了够得着灶台了,一定亲手做鱼给阿娘吃,到时候阿娘想吃什么样的儿就做什么样的,阿娘~~”
王氏闻言,眼中笑意满溢。
袁郎中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鲤鱼,一脸的嫌弃,挥开广袖侧头捂脸,口中直道:“拿开去拿开去,把我的屋子都熏坏了!”
要不是抓住了他一闪而过的眼馋,和颜还真以为她当时听错了。不得不说人小就是有优势,尤其是和颜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小人儿。瞧她大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中捧着一尾让人馋虫蠢动的鲤鱼,袁郎中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屈服在这一尾鱼和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下。在接过鱼盘之前,他倒是欲盖弥彰了一番,“这么小的小娘子,这鱼沉吧?可别烫着了!哎呀,都说了我不吃,你这样我很难做啊,这么多人看着,像是我欺负小女娃一样……算了算了,给我吧!”
虽然总说吃人的嘴短,但是袁郎中显然没有这个自觉,吃完后把盘子往旁边一放,插插嘴又开始若无其事地给人号脉开药,一句话没说,连个正眼都没给和颜。和颜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这个,在她看来这是大好的现象,高兴都来不及。四喜把盘子收进食盒带回家,和颜则留在这里陪许玄籍等着。
下午和逊回家又不见人,一问知道他们又去袁郎中的医馆了,于是放下书跟王氏说了一声也准备过去看看。刚一出门就遇到了桓彬,听说他是去找和颜也吵着要去。
他们到袁郎中的医馆的时候,尚有五六个人等着,不见许玄籍,只看到和颜一个人在门口扶着柱子打盹儿,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她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晶莹剔透,让人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轻柔了起来。
和逊放缓脚步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柔声唤道:“暖暖,暖暖?”
和颜此时正做着美梦,梦见家里堆满了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简直晃瞎了她的狗眼,她抱着香喷喷的软枕侧躺在榻上,前面一溜的侍女轮流地把各色水果点心上等香茶捧到她面前,稍微一抬手就能够得着,卧榻边上还侧身坐着一个极品帅哥,极温柔地在给她捏腿,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眼光潋滟缱绻……突然脸上一凉,美食美男都消失了,和颜一急,愤怒地睁眼一看,原来是和逊,于是不满地抱怨道:“大兄,人家正做好梦呢!”
桓彬突然凑到她面前,取笑道:“口水都流出来了!和颜,你做什么好梦了?”
和颜伸手去擦,瞥见桓彬嘴角的偷笑才明白被戏弄了。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儿给戏弄了实在说不上光彩,和颜立刻决定只当没发生,侧头佯装生气地逗他道:“桓二,我的蝴蝶呢?再过些时日花谢了可就没有了!”
桓彬突然期期艾艾起来,好半天才嘟囔道:“我才抓了五只,粉色的一直抓不着。和颜,你再等等,过两天我一定给你送过去。”
和颜没想到他真的去抓蝴蝶,当下有些不好意思,欺负小孩儿是件很没品的事情。不过,不多久以后,她就不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