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彬到了医馆之后就一直在四处打量,终于叫他在袁郎中的右手边看到了许玄籍。原来袁郎中中午吃完鱼之后,虽然仍没给许玄籍什么好脸色,却是默许了他站在身边。
桓彬瞅着许玄籍一本正经站得笔直的模样,心里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小九九。他本来就不喜欢许玄籍阴气沉沉的样子,现在更讨厌他了,因为自从他住进和家以后,和颜跟几乎都不出来跟他们一起玩耍了,连和逊也开口闭口喜欢说他这好那好,实在是讨嫌得很,所以他一直琢磨着整整那小子。听和逊说他想留在这里打下手,哼,他就偏不让他如愿!他阿娘吴氏跟袁郎中的妇人吴婆是同族,虽然隔得有些远,彼此之间却都是知道的。有一次他表婶来家里做客,不知怎么地就说起这个远房的姑父来,抱怨他脾气古怪,容不得人,对毛手毛脚的人更是深恶痛绝,见着一个骂一个。他之所以记得清楚,就是因为吴氏经常拿袁郎中为例教训他,一眼看到许玄籍身前的那一排中药,恶作剧的念头就涌了上来,心中一阵急躁的兴奋,只要等会儿许玄籍一动,他就上前偷偷地把脚一伸,到时候,嘿嘿……就算最后追究到他头上来了,也顶多挨顿训再让阿娘陪点钱,许玄籍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袁郎中最喜欢迁怒。
这样想着,桓彬就开始慢慢地往里面挪,和逊兄妹没注意到他,自在一旁说话。
“暖暖,我看袁公很喜欢玄籍,说不定就把他留下来了。只不过,以后你可就又没有人陪了。”
和颜轻哼一声:“合着玄籍就是专门陪我玩儿的?我才不要浪费光阴,以后就呆在家看书习字,到时候跟大兄比赛谁背的书多,谁写的字好,大兄你敢不敢?”
和逊双眼含笑,摸着和颜的头故作夸张地笑道:“呀,我们家暖暖真有志气,竟比大兄还强呢!大兄说什么也得跟暖暖比一比,总不能不战而逃不是?不过先说好,要是输了,可不准哭鼻子!”
和颜得意地一扬头,她才不会输给一个小屁孩儿!虽然她背古文总是要落那么几个字,再错那么几个字,可是整体上总算是记得许多的,连蒙带猜,她就不信还会比大兄慢!要知道大兄每日学的那些,可也都如数交给她了!读书写字是和颜的一个心愿,她前世就很喜欢毛笔字,觉得笔下迤逦而出的那些个墨迹,或飘逸或厚重,或随性或凝练,怎样都美,都能紧紧抓着人的目光,可又总没有时间好好练习,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又怎会放过?
和逊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这样神采飞扬的模样很灵动跳脱,想到这样聪慧可爱的女娃是自己的小妹,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他敢拍着胸脯保证,整个清溪县城,再找不到比她小妹更强的女娃!他也会努力,让小妹以有他这样的大兄为荣。
他们在这里唠嗑,浑然不知这几句话让许玄籍逃过一劫。他们的对话传进桓彬的耳朵里,他往前的脚步立刻顿了下来。对哦,让这个讨厌鬼在这里忙死,和颜就有时间跟他一起玩啦!嗯,他要回去跟阿娘说说,让她帮忙给这个袁郎中说说好话,让他一定要把许玄籍留下来。
等许玄籍忙完,袁郎中关了医馆,他们几个孩子才一起回了家。许玄籍开心得紧,袁郎中的态度像是已经开始接纳他了;和颜也很高兴,玄籍离他的理想又迈进了一小步,她明天让四喜再做一条鱼,两面夹击,一定要尽快把袁郎中拿下。
桓彬听着他们三个说话始终围着许玄籍的事情转,心里又不痛快了,直想早些把许玄籍被锁到医馆去,省得看着讨厌。
回到家用过晚饭,三个孩子照例进了和逊的房间,让和逊给他们讲今天夫子教习的内容。刚才在路上和颜问和逊学到哪了,还被桓彬取笑了一番,说她女孩子家家的,管得倒宽。和颜心里不喜,也顾不得他只是一小破孩儿了,瞪他一眼,小小讽刺了他一番,因为桓彬在书院里每次都是被批评的典型。
童子科的考试设在五月,和逊九月份的生辰,是以赶了个末班车。和颜时常敲着他,他自己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他本来学东西就不慢,又天天被和颜催着,晚上还要复习一遍,讲不好还会被和颜取笑,重压之下,他的课业在书院里一直靠前,跟桓彬一样都是被夫子常常点名的典型,只不过他每次都是被夸奖。和颜当然是不满足于只通过童子科的考试的,她深刻地明白要想生活得更好,家里面还得官场有人才行,不然到时候她辛辛苦苦经营来的财富还不一定能保得住,所以天天催着和逊看四书五经。和逊又好学,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夫子,是以竟比夫子要求的还快了许多。其实很多时候和颜特别想自己上前给和逊讲解,可是一想到这样会招来的猜测,立刻打了退堂鼓。她可不想被当作什么神童,神童的下场一般都不怎么好。她只想好好赚钱,以后和逊做官,她赚钱,玄籍行医,一家人在清溪如鱼得水,多自在多快活!
第三天,许玄籍跟头一天一样早起去了医馆。这一次他心里更踏实了些,走路都带着风。果然袁郎中见着他虽谈不上高兴,好歹在他问安的时候点了一下头,在他扫地的时候指着柱子后面让他扫干净点儿。
真是个可喜的进步!
中午和颜再送鱼来,袁郎中竟然十分自然地就接过去了。许玄籍吃饭时和颜问及今天的进展,听了他的回复当即就笑开了花。看起来袁郎中已经接受玄籍了,正式开口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晚上回家,和颜抱着懒懒咧嘴笑着跟王氏说起这事,王氏自然也十分开心,还专门把许玄籍叫到身边夸奖了一番,许玄籍有礼地道谢,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是和颜知道他是很开心的,因为他跟王氏道谢的声音里都多了几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