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和颜起时,许玄籍照旧已经出门了,吃过饭无所事事,于是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根竹枝逗懒懒,看它绕着竹枝不停地转圈圈,乐得脸都快抽筋了。四喜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好玩,和颜见了,就把手中的竹枝递给她,“你来。”
四喜喜出望外,兴冲冲地接过竹枝蹲在懒懒面前甩来晃去,谁知懒懒竟然视若无睹,竟自伸开爪子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地蜷成一团靠着暖暖的脚睡过去了,直叫四喜一阵郁闷。
把懒懒留在院子里晒太阳,和颜推开门进了屋。昨天晚上王氏拿着一块手绢绣着一幅花开富贵,和颜见猎心喜,双眼放光地缠着王氏直到王氏答应了教她。和颜学刺绣的目的跟王氏心中所想的不大一样,她学刺绣,是为了有机会设计自己的衣服,离王氏期待的有一手好绣功以后好嫁人相距甚远。
瞎折腾了一上午,王氏就教了她闩针的针法。眼瞅着绣布上只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堆针脚,完全没有任何成就感,和颜的热情迅速消失殆尽,扔下绣布去和逊屋里拿了本书出门抱着懒懒晒太阳去了。
中午照例送鱼,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关于送鱼这事,最开心的是袁郎中,次开心的就是四喜了。看袁郎中吃得津津有味,她得意得眼睛都快冒泡了。主仆二人开开心心地来到医馆,却意外地发现许玄籍竟然又排到了队尾。和颜纳闷,上前问道:“你怎么不在里面帮忙?”
许玄籍眉头轻皱:“袁公不让我进去。”
和颜奇道:“怎么会?我看他昨天那样子像是已经接受你了啊!”
许玄籍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早上我一来他就很生气地把我骂了一顿,然后就把我赶出来了。”
和颜有些纳闷地想了一想,又道:“是不是在考验你?”
许玄籍摇头,“我看得出来,这一次跟第一次我们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他是真生气了。”
和颜听完,在心里琢磨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袁郎中的态度会一夜之间大变呢?许玄籍已经好几次排到最前面又跑到最后面继续排着了,每一次袁郎中都没有给他好脸色,他很挫败,就算不成,也总该有个理由啊。
和颜也是这么想的,眼看着又是午饭时间了,她催着四喜拎着食盒到了医馆门口,让四喜提着空食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捧着鱼盘走到袁郎中面前,软声软气地唤了声:“阿翁。”
袁郎中早早就闻到了鱼香,却硬是假装没闻到,继续看诊。和颜也不着急,就这样站在他面前,小心地捧着盘子,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巴巴地瞅着他。不多一会儿,和颜软软的小手就受不住了,有些疼,又觉得有些委屈,眼里竟升腾起一阵雾气来。袁郎中有些坐不住了,旁边来看病的阿婆则是早看不下下去了,一拍案台冷声道:“姓袁的你怎么一回事,没看到人家小娘子都快哭了吗?还不快把鱼接过去!你这烂脾气,这么多年也不见改,对这么水灵灵的小娘子都这么铁石心肠!”
和颜一时顾不得酸麻的胳膊了,饶有兴趣地尖起了耳朵。这阿婆居然这样跟袁郎中说话,好似很不满,又好似有些委屈,不对劲,不对劲!不过再八卦也不能误了正事,和颜借机配合着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极无辜极可怜地瞅着袁郎中,像是在控诉他欺负小孩儿一样。袁郎中几番挣扎,在一老一小一犀利一可怜的目光荼毒下,终于受不了地接过了鱼盘,却是放在一旁不肯吃。
接过去就好,接过去了等会儿至少会告诉他们理由了吧,和颜这样想着,甜甜地对袁郎中说了声:“阿翁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先吃了再忙吧。”说完就轻轻地退出了医馆,让四喜自己回去,并特意叮嘱回去不要跟王氏说起,她则留在这里陪着许玄籍。
见许玄籍一身的失落,和颜忙上前安慰道:“袁公收下鱼了。我觉得肯定有误会,等会儿说开了就好了!”
许玄籍看她一眼,轻手轻脚地帮她理了理粉色的发带,苦笑一声,“我真没用,还要你帮忙。”
后面那半句声音尤其小,但是和颜听到了,却又假装没听到,故作天真地笑道:“我觉得玄籍很能干啊,什么都会做,不像我,冬天的时候穿个衣服都要人帮忙!”
虽然在大家眼里和颜很有些早慧,但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这会儿傻乎乎地笑着,倒真是让许玄籍放松了些。和颜心里清楚许玄籍的症结,心想一定要让他得到这个机会,让他证明他是很能耐的。旁边的许玄籍紧抿着双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会放弃的!
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又是好多次,总算病人都走了。许玄籍顶着袁郎中杀人的目光进了医馆,长揖到地,“愚当是无意冒犯了袁公,心下惶恐,惟乞袁公明示。”
袁郎中一摔手转过身去,愠道:“许家郎君好大的派头!”
许玄籍跟和颜俱是一惊,急道:“愚实不知,此中必有误解,望袁公明示。”
袁郎中怒气更盛,“某原以为你是个知好歹识进退的,没想到竟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之辈!算我袁某看走了眼,你快快离去吧,快走快走!”
这话却是重了,许玄籍长揖不起,也不说话,倔强地等着他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