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魏府。
一婢女打扮的女子,手中拿着一块抹布,飞快的向内庭跑去,嘴里不停喊着,“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正厅里转出一中年男子,身穿蓝底元宝图案的丝质长袍,手中握着一块碧玉,看见那女婢,遂止住喝问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
那女婢却并不害怕,只是止住了脚步,笑道:“老爷,是夫人回来了。”
魏老爷听此,急忙放下手中的碧玉,匆忙向外跑去,想是跑的太急,竟然没注意到门槛,差一点摔倒在地。那女婢见此,反倒笑了,自语道:“刚才还嫌我慌张呢,整个魏府里怕只有老爷最慌张。”
“彩蝶,是我娘回来了吗?”正厅右后侧花园里走出一个身穿翠绿衫子的小姐,娇娇怯怯的站在一棵花树下,右手握了一方葡萄紫色的丝帕。
“是啊,小姐,快去瞧瞧吧。”那名被唤作“彩蝶”的女婢笑道。
正说着,便见魏夫人挽着魏老爷的胳膊向正厅走来,其后跟着男男女女不下百人的随从。只是这些下人们衣服的颜色,竟不分男女全是素黑,倒更显得魏夫人那一身白衣,飘飘然如仙女初入凡间。
魏夫人因软纱蒙面,瞧不太清楚,只朦胧瞧见是自己的女儿,便问道:“可是昕儿在那?”刚才站在花树下的那位小姐,便快步跑过去冲进了魏夫人的怀抱,“娘,您可算回来了。”
魏夫人也便紧紧抱住她,口中却道:“魏老爷,我这斗笠可能摘下来了?”
只听那魏老爷“嘿嘿”笑了两声,“先进屋,进屋再说。”
只一进屋,魏夫人便猛的一把将斗笠摘下,扔在地上,瞪着眼睛望着魏老爷。那魏老爷却丝毫不生气,只是痴痴望着夫人,倒像是入迷了一般。也难怪魏老爷如此反应,看那魏夫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足已描摹其美貌的万分之一,再加上她一身白衣,真如嫦娥下凡,洛神在世,风华绝代,世人难及。
“娘,可曾找到哥哥?”那小姐小声问道。
只见魏夫人一把将女儿拉至怀中,一边摩挲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奕昕啊,倒是你还惦着那素未蒙面的哥哥,不知是谁,恨不得我永远找不到他才是。”话一说完,她便又转头盯着魏老爷。
那魏奕昕听母亲这么说,急忙替父亲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娘,爹爹他也是同我一样。”
魏老爷赞许笑道:“倒是昕儿知道心疼爹爹。我与你娘还有些事情要谈,你先回房吧。”
待屋子里只剩两人,那魏夫人便冷下脸,“没人了,你也可以放下你那虚伪的笑脸了。”
那魏老爷无奈的笑笑,想说些什么,却又像是不敢开口一样。魏夫人想是瞧见了,冷笑道:“这里是‘魏府’,是你魏老爷的地盘,你想说什么只管吩咐便是,用不着如此惺惺作态。”
魏老爷望着她,又是无奈的一笑,“夫人,你对我……终究还是……”,说至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你先休息吧。”说完,便出了屋子,并将门轻轻闭上,对着门外的彩蝶道:“好好伺候夫人。”
屋子里的魏夫人,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站起身将那斗笠狠狠踩了几脚,回到座位上便抹起眼泪了。
魏老爷走到书房,随魏夫人回来的黑衣人已经站在门前等候了。他望了那黑衣人一眼,想问些什么,却只是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没有进屋,而是若有所思的望着高墙外,仿佛可以听到墙外的叫卖声和打闹声。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25年前。那是一个春天,他刚满22岁,母亲早已离世,父亲整日忙着家中的生意铺面,无暇顾及其它。他整日便随一群富家子弟游山玩水,甚至留恋烟花之地,夜不归宿。那一日,他正跟一群歌女在江上泛舟、听曲、喝酒,赏两岸春色,却不料一瞥头见竟瞧见了已为人妻的白苏,就是那惊鸿一瞥竟让他再也无法忘怀。也是那一眼,他便彻底沉沦了。
那名叫白苏的女子,便是现在的魏夫人。
“老爷。”
魏老爷回过神,原来是魏府的管家冷泉,遂问道:“何事?”
那冷管家便小心的凑到魏老爷耳旁,神色紧张的对其耳语的几句。倒不知其说了些什么,只见魏老爷的脸色突然变的铁青,接着便不禁惊恐道:“程家竟然……”
冷管家继续小声道:“那程家姐妹可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尤其是老大程紫烟,明眸皓齿绛红唇,觊觎她美色的人可不少,更加上她聪慧过人、过目不忘,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在打她的主意呢。此事该如何应对,还望老爷……”
不远处走来一个婢女,手中端了一个托盘,想是过来送茶的。那魏老爷便小声道:“现在且不管这些,那程家的两个女儿,现在何处?你先派人去查查,若有可能便将其接入府中,免得遭了他人荼毒。”接着,他便又对那过来送茶的女婢吩咐道:“去收拾两间上好的客房,按照小姐闺房的格局装扮。”
那女婢放下茶,便答应着走了。冷管家得着命令也自去办事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魏老爷不禁自叹道:“这谭家背靠芙蓉夫人这棵大树,势力膨胀如此之快,倒是不能小觑了。”
这谭家乃长安城四大富商巨贾之一,祖上以经营镖局起家,因所托之物从无遗失失信,民间和江湖中皆有较好口碑,甚至朝中都与谭家有生意往来。至近几代,逐渐厌倦了漂泊跋涉的生活,渐渐将镖局的生意断了,先是经营铁器,譬如长矛、剑等,恰巧碰到战争,谭家便趁势赚了一笔,之后便逐渐拓展到金银玉器等首饰,以至如今,长安城里有六成的首饰铺子都是姓谭的。传到这一代,因与皇家有生意来往,谭老爷竟将自己的妹妹送入宫中,更不想到她能得皇上的宠爱,竟然被封了夫人,赐号“芙蓉”。芙蓉夫人入宫后一年,便生下了一位公主,封号“灵秀”,年方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