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依着元真的话,急用手捂住了怀内依人的耳朵,后者虽闭着眼睛,但眉头微动,身子微颤,似要惊醒,宁采臣怕她醒来,捂耳之后,还觉不够,爽性抱着她的头,将她整个小脑袋蒙了起来,藏进了他的怀内。随着他这一个动作,聂小倩静了下来,停止了颤动,然后元真面露喜色,“好了,她的梦起作用了。”边说边指了指屋门。
宁采臣搂着聂小倩,瞧了瞧,屋门恢复了平整,墙壁也停止了晃动,并且在发生变化。宁采臣仔细看去,四周沿伸着一层白雾,霜冻般将整间房屋包裹围绕了起来,就好象在为他们加一个罩子,保护他们不受外力的侵害。
“这个,便是小倩梦里生出的东西么?”宁采臣轻轻问。
元真点了下头,“嗯,我们进入她更深层的梦,这个梦保护了我们,不让外面那个凶灵进来。书生,你要小心呵护她,别让她醒来。”
宁采臣抱着聂小倩,搂得紧紧的,生怕会失去她似的。后来他想想,觉得好笑。片刻之前,他还在想着怎么醒过来,逃离她的梦境,而现在呢?竟象是她的恋人,搂着她不放。这其中的差别之大,令他无所适从,一时又想:如此下去,他只怕真要喜欢上了她。不过,在梦中的欢爱,是真的么?要是他和她醒了,这个梦是不是也会结速,她跟他会忘记梦中情恋,一如当初?想到此,他心下苦笑,梦里的事,谁说的准?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抬起了头,问:“这个梦中梦,要做多久?”
元真看了他一眼,“能做多久,要看她了。”指着外面,“也要看那个凶灵,有多大的力量。”话音才落,那层雾似的罩子吱吱异响,竟已支撑不了,在裂开来。元真和宁采臣脸上再次变色,那个凶灵力量之大,出乎意料。同时,心又都发沉,这层梦境破了,会怎么样?正在怛忧,四下里又起了变化,由他们脚底开始,沿伸着又一层白雾,再一次将他们包裹起来。
宁采臣瞧的又惊又喜,“这是她做的么?”
元真摸了下额头,甩了把冷汗,“没想到这丫头这般厉害,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她的灵力,竟然还可以深入,这是第三层梦境了吧。”
宁采臣才要说话,屋中光线一暗,紧接着又一层白雾散布开来,元真“咦”了一声,惊诧之下,张大了口,却说不出什么。也不用他说什么了,宁采臣都觉察出了,在这层梦境之后,白雾般的梦境一次又一次,不断包裹着,加了一层又一层,竟似没有了穷尽……宁采臣越看心上越凉,抱着依人的双手慢慢慢松开,“元老师,这,这……”
元真沉着脸,说:“好丫头,竟还在深入!”随着他的言语,梦境一层又一层,带着他们,不断深入,有种无限的感觉。这感觉不好,让宁采臣不安,也许这使他们远离了凶灵,但在远离的同时,却将他们推入了另一种危险的深渊,倘若她要是醒不过来,他们岂不是象茧子那样,作茧自缚,再也出不来了?
宁采臣松开了她,把她的脸从他怀内露了出来,不再紧贴,“元老师,够了吧?”
元真刚要说话,层层的白雾忽然停止了,在她的脸离开他的胸怀后,梦终于停了。这种突然,使得元真极难受,感觉上就象从高空坠落似的,砸到了地面,顿时让他气血翻涌,随即卟的一下,吐了口血。他竟吐血了!这让他震惊,抬起脸,他看着宁采臣,“……书生,你还是莫要放开她……她……她……”指着聂小倩,他没有说下去,脸上惨白。
宁采臣被吓着了,为什么元真会吐血?而自己没有?他抱着她,再不敢松开,“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元真向着宁采臣,走近了二步,“……咳咳……呆书生,看起来,这丫头真的很喜欢你!冤孽呀!”他叹了口气,“只是,书生,你真的也喜欢她么?”
宁采臣被他这么问了,却张口结舌,没法回答。在梦中的梦中,这种情能长久么?他要是真喜欢了她,难道就这样陪着她睡一辈子?他不想做这么久的梦,梦毕竟是梦,不是他要的,他不可能做梦里人,因为它是假的。现实再不好,再残酷,梦也是代替不了的。他从来不是那种逃避现实,逃避责任的人。如果他不出去,他的母亲怎么办?把她也拖进深渊么?她生育教养了他长大,不是让他来睡觉的!
元真见他不回答,那脸上越发难看,“这么说来,你还是想离开她,你知不知道,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梦境了,你要离开,就要面对外边的凶灵,你有能力打败那种暗黑的力量么?你怕是连用什么方法都不知道,还想着离开,真是做梦!”他说到最后那个做梦的字眼儿,却让宁采臣忽然想笑,真的很讽刺,很矛盾,他已经做梦了,做的还是梦中的梦,这个楼兰的虫师竟还在诉责,说他做梦!他不就是在做梦么,还用他再说一遍,可笑!
于是,宁采臣真的笑了,微笑着说:“元老师,真的很奇怪,这会子你到是很关心小倩,不过,是不是有点儿晚了,你要是早关心了她,那个凶灵怎么会来?你说我做梦,不错,我和她都是,你也是,只是不知道,这个梦要做多久,你一点儿也不怛心么?倘若我们出不去,醒不过来会怎么样?”
元真咳嗽着,捂了嘴拼命克制,“……咳咳……我们要不是躲在梦境里,早让……那个东西吞掉了,你要是没了命,便连梦都做不了……别放手,你抱紧一点……”
宁采臣微微摇首,“元老师,你我不可能在梦境躲一辈子,迟早还是要出去的,你说呢?”
元真止住了咳嗽,喘息了几下,说:“傻书生,你以为我想,可是若不这样,怎么抵挡凶灵?我需要时间,小倩也需要时间,把梦外的恶灵消化掉……”他说到这,停下来,又咳嗽起来。
宁采臣却从中听出了什么,猛省道:“元真,你想隐瞒什么?”他的咳嗽太假,不似前面那般忍不得才咳,这么一来,无疑证明,他无心中差点儿露出什么,所以才借着咳嗽,急忙收口。只是,他收得太明显,宁采臣不是真的书呆子,立即便觉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