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有画眉姐姐这个在柒墨姑姑跟前的大红人在,几人虽然不该聚众,倒也没玩闹出大事情,就是夜里嬉戏折腾的太晚,早间起来思澜就发觉自个儿眼睛是半肿脬的,于是这边脚下步子没差,面上人已经是打起了盹来的。
绕过了一片耳房,在略微拐个弯子,走上几道回廊,也就到了浣衣局,幸好有画眉那个大力宫女在,帮着自己多拿了些衣物,不然自己这么个小胳膊小腿的,慢了速度,回去被那个当值的嬷嬷瞅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顿好骂!
微不可见的一摇头,心内一个咋舌,都是宫女,浣衣局的宫女更是除了恭房外最遭外面那些从事其他劳作的宫女太监瞧不起鄙夷的所在,偏偏浣衣局的几个管事嬷嬷,只要柒墨姑姑不当值,便想着法子压榨这些下等宫女手里的月例银子!
哎!
真是想不明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哇!
画眉鸟口中每日念叨的万岁爷那么英勇无敌的神人啊!
这八岁登基不说,指点江山的天下大事都能顺手拈来啊!
哎~~~~~
怎么就不能抽个时间来看看他这自家后院里面恶仆刁奴仗着年岁久,就尽欺负苛责新人的丑陋行为?
嗯!
一定是像画眉鸟说的那样,万岁爷前朝太忙了!
......
但是..但是自个儿虽然没有经常被嬷嬷欺负...
可是真不喜欢看那么些狗仗人势的老嬷嬷尽欺负那些年岁小就被卖到宫里来的小丫头啊~~
迷迷糊糊的跟着捧着衣衫的宫女队伍,偶尔遇见一列列严谨巡查的侍卫队伍,思澜脚下步子不见丝毫凌乱,搂着怀里香喷喷的新衣服包裹...
嗯哪!
这日头正好,手里的活计做完,待会儿定要找个好地方偷会儿懒才算不辜负了晴朗的春风阿~
眼见的真的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了,在宫里到处都能看到簪时令花骨朵的主子娘娘们头顶着各色各样的新鲜花卉的新气象中,虽然说宫女因为每日里各种各样的活计,宫令严谨宫女穿花盆底,把子头上除了必备品和主子赏赐外不准携带任何珠翠饰物,但是太皇太后人老了,却是越发的爱美起来,传下了懿旨晓誉东西六宫,各宫除了主子身边的贴身宫女和一二宫女可带些许着色的时令花卉,其他的小宫女也是可以簪上一两朵茉莉花在八字头上与人闻了香去的。
于是乎,伴随着太皇太后这道恩旨一下,别说是东西六宫;掖庭,永巷的小宫女们,也是人人头上簪了两朵茉莉花的,如同走街串巷般,走哪儿鼻翼处都能感受到空气中似乎携了丝茉莉花香味,在随着微风摇曳柳丫儿的时候不经意间,春香竟已经遍布到了大内皇城的各个角落。
思澜临风独立在常去偷懒小睡的假山一角,朝着远处眺望过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高墙黄瓦外的炊烟渺渺,柳枝摇曳的一派明媚场景...
带着一丝少女的愁态,卫思澜心内挂念着身在明府对自己异常疼爱的外祖母,那场祖孙离别,不知外祖母的泪,又伴着那先失了活生生的女儿,又眼睁睁看着隔着一座高墙,却是生死不能相见的外孙女离去,每日里滑落下了多少...
垫高了脚尖,虽然春意昂扬,那少女的心却越发的沉静了,头顶的鸟雀还在振翅高飞,迷了路的自个儿,在这偌大的紫禁城往外看去,早已经分辨不清楚目光所至那一处才是明府所在?
虽然知道伴着北方春季特有的一丝缓慢步伐降临紫禁城,仿佛是所有的一切都按着轨迹朝着一片欣欣向荣载歌载舞的太平盛世迈去。
而朝堂上更是自四月初康熙皇帝一系列幸太学,亲率一干文臣墨客与皇家专用白马寺大肆释奠孔子,又聘请了一帮汉人大家才子于朝野上偶讲《周易》、《尚书》。
原本应于仲春日举行的经筵典礼也因着鳌拜等人反对康熙帝学习汉人所谓的“以史论今”“味道研经”并且拿出明朝灭国作为依正,康熙帝虽然恼怒鳌拜无视皇帝旨意的举动,却也终究作罢!
现下四月底,却是在早朝上给事中刘如汉请举行经筵,帝却不顾鳌拜党羽的忠君之言,与早朝上公然嘉纳之。
思澜脑海中还回荡着画眉早上吃饭时和几个崇拜万岁爷的小宫女围坐在角落里面闲聊夸耀着万岁爷在朝堂之上多么的威武如神人,自个儿却是在那一笔带过的话语中,似乎嗅到了一丝丝奇妙的味道。
眼下躲在这犄角旮旯的假山丛中,卫思澜不由的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心内突然明了,这天气还是应该要万里无云晴空照耀的好,便是雷电乌云在怎么猖狂肆意,却也是终究躲不过万丈光明东方起吧?
“什么人在那儿?”
一声冷冽厉苛入耳,卫思澜原本正抬头看天看的起劲,却不料耳畔这声苛责如此突兀的出现...
心里一个慌乱,就要手脚并用的爬跳下这不高的假山回到浣衣局去,卫思澜还没想到怎么回答,这原本冷冽的嗓音却是如同催命的符咒般,用着比刚才还要冷上三分的嗓音再次发问。
“你若再不回答,可别怪朕..证据被我拿到,拉你去宗人府!”
这假山里原本手脚刚摆上,还没使上力气开始爬到,听到宗人府这仨字眼,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画眉鸟平日里对宗人府审问不老实的宫女太监的种种血腥手段,卫思澜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去了。
清晰入耳的脚步声传来,卫思澜知道那人,这么大声却整齐的走路,就是警醒自己想逃跑,凭着自己的小短腿,怎么都是跑不过人家这么大的步伐的。
一声声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似越来越靠近自己所知晓的那个闪身就能进到假山入口,慌不择路间,卫思澜哪里来的及思索自己的话说的利不利索,急忙对着见不到身影的人大嗓门呼唤道:
“别!!!你别进来!!我我在小解呢...!”
呜咽的嗓音,因着惊惧含了些许剑拔弩张的意味,一句话虽然才几个字,卫思澜却从最开始的大声厉喝,逐渐的凶不起来了,如同那离水太久的鱼儿,慢慢的失去了呼吸的空气的能力一般。
没得办法,卫思澜这番话说完,就着烈日,原本因着担惊受怕越发苍白的面庞竟然奇异的含了丝娇羞的色泽。
耳边已经听不到那男子迈动步子时的沉闷声响,卫思澜摸不准那男子听了自己的回答是否会因为顾忌着男女有别而离开。
于是乎只能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朝着出口处摸索过去,心里虽然惊慌不已,却忍不住的自我安慰——
他站在那么低的地方看不见高高在上的我!
看不见我!
古语有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我便是在高处的水!
而...
...那人..他..
他在低处!
四周又有假山包裹着!
那人除非有了神话传说中的千里眼!
否则看不见我!
怎么着也看不见我卫思澜的!
虽然这安慰声不断回响在思澜的脑海内,心间上。
不可否认她卫思澜人躲在这儿,虽然没偷没抢没干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却也终究忍不住如同做了贼般,低着脑袋,拎着两片衣裙摆角,再猫着腰,慢到用挪移的步子朝着出口挪去。
却不想,眼瞅着光明的出口就在眼前,希望就要到达。
只要自己再小心翼翼挪上五六步的距离,那么四五步都成啊!到时候自己一个闪身出了这假山,管那男人在也好不在也罢,自己都可以迈着小短腿快速的移动到回廊处随便装来往的小宫女...
“怎么着?”
刚刚平稳了的心神,因着这么一句怎么着?卫思澜的幼小的心,再次按耐不住的狂跳起来。
隔着假山,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嗤笑窜来。卫思澜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那人虽然声音依旧冷冽,却再也听不出丝毫的残忍味道。
假山外间的玄衣男子,却是虽然知晓里面的人儿看不见自己的眼下的意味不明笑,却似乎察觉到卫思澜此刻已经僵立着不敢再动分毫的小身子骨。俊逸不凡如刀削般的俊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对着假山里面的人娓娓道来。
“你当这儿是万梅园树枝间的空地呢?人在假山上,如此不平整的地方,竟然还能给你稳稳当当的小解方便?”
此话一出,原本正艰辛异常却满怀信心的朝着出口摸去的小宫女,耳边听着这人一番细致入微的分析,脚下有节奏的挪动一缓,猫着腰的身子一僵,整个人如同陷入桃花瘴中迷了心神般,只恨不得撕烂了自己的嘴才好。
自小习武练就的好身手,这会儿却体现出来了,感觉到里面人浅浅若若的呼吸还在。薄唇一咧,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忍不住上扬开了的畅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