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卫思澜只能算计起了这天然的好去处,眼瞅着这么好的避暑圣地,自然是比不得自己在明府的待遇,虽然不知道宫里的这些内监嬷嬷到了夏天是怎么避暑的,但是到了七八月间的炎炎暑日,自己若是不带了画眉鸟躲进去纳凉祛暑,当真是这假山自己都要觉得可惜了罢?
可是要让自己再去,万一再碰到那御林军,估计自己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作陪了的。让画眉鸟去,思澜也是经过反复思索的。借口自己耳坠子丢了,画眉若是遇着那御林军,倒是有了这么实诚的说辞。就这么着,看着小画眉鸟隔三差五的去给自己找耳坠子,在随意询问几句有没有什么御林军盘查,画眉鸟自然是可怜兮兮的将没找着思澜耳坠子的事情一说,再问有没有遇着人?画眉苦着圆滚的脸蛋的只道是,除了自己肯去那地方,就是连个路过的都没遇到过。卫思澜这才将心思安稳的放到肚子里。
只以为那日能被御林军逮个正着,或许真的只是自己的衣衫被风吹起,被那御林军无意看见裙角,所以才过来盘查一二的。
她却不知道,康熙帝倒是派了图德海至神武门,寻了负责日常巡逻掖庭的都统,传了圣上口谕,某某处假山嶙峋,不易攀爬,每日里巡逻倒是不用早中晚三次,只留的早晨一次巡视便好。
听了这道圣谕,那负责御前保卫巡逻事宜的都统一愣,武艺越高之人不是越爱藏身高处么?只是后来见图总管爱笑不笑的盯着自己直直的看,也不好意思问其因由,只得对着手下吩咐了下去。待得到了手下的一致推崇万岁爷英明后。那靠近耳房的掖庭西角,越发的苍凉了起来。
朝堂自四月刘如汉疏请举行经筵日初试讲,详考旧章,先行日讲,次举经筵,挑选儒臣,分班进讲。虽不能立时彻底改善满汉之势,却在四月的种种创举中,很明显的使得汉人中多数的读书人知晓了,即是改变不了改朝换代的事实,而自己的一身好本领,却也没因得满强汉弱而得不到丝毫重视轻待之举,礼部更是对汉家大儒多方崇尚。
康熙帝见其张效显著,更是于四月末尾再次强调:经筵日复讲,宜即举行。御笔亲喻礼部尚书率左右侍郎详察典例,择吉具仪奏闻。
到了五月初,这日早朝,礼部将选定的月讲日期上奏为康熙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经筵日则依顺治十四年例,于每年春秋两季分别举行一次。康熙帝坐于九爪龙椅上,耳边听着右侍郎刘如汉的上奏。心神却已经分了大半到了手上刚刚由户部呈上来的一封奏事折子上。这封奏事折子上没有任何赘语,但是里面的内容却着实让少年天子的瞳孔忍不住的越发收缩起来。
康熙八年正月刚刚恢复早朝事宜时,户部给事苏拜疏曾经上奏,奏章中曾直言,各地地方官管理关税多有不便。因其在其位,却间或惧怕上司,希图定额,势必向商民增派税银等,仍差部员。帝当时于朝堂大怒,准其请。命户部立即着手调查并针对如何管理地方关税漏洞做出有效的补助及措施。
当时户部连续调研数日,朝堂之上却迟迟没有给出康熙帝任何准确的答复,帝于御书房单独召见户部尚书,才维诺得知:运厅、居庸官、徐州仓、德州仓,此四处税银均少,总计才一万二千七百两,故户部商议仍交地方官收理。
而次日,户部再议后,康熙帝听取了关于管理地方官税的详细管理措施,便准户部决议:关税税额多者由名部派遣满汉数官员前往征收,税额少者却仍由地方官征收。至于京师崇文门税务则设官征税,通州的坐粮厅、京城左右二翼仓、宝泉局、大通桥、通州西仓、中南仓、张家口、杀虎口等九处则仍由户部派遣满汉官员亲往管理。
当时正月,康熙帝,还对于户部此利国利民之举曾经大肆赞扬过。
不曾想,月前的赞扬似还历历在目,而眼下手里的这封折子所表:浒墅关;芜湖关;北新关;九江关;淮安关;太平桥;扬州关;赣关桥;天津关;西新关;淮安仓;临清关;凤阳仓;临清仓与临清关合为一差,江宁仓并入西新关,共十三差,每年里应缴关税合计七十万两白银。而此七十万两白银虽装车运往京师,却竟是没有任何遮掩,明目张胆的拉进了太保府。
一把将手中的折子拍落在了御案上,身着明黄色九爪龙袍的康熙皇帝,立着身子盯了眼下头跪地俯身的户部尚书。
沉沉的吸了口气,吩咐了一旁候着的图德海换盏茶水,这才不紧不慢的从新坐回龙椅上,将那本因着自己怒火而拍翻的折子再次掀开,随后拿起搁置在一旁砚台上的朱笔,没有丝毫犹豫的在太保府画上了一个红圈...
随手挥退了前方提溜着灯笼的一拍小小太监,只让了图德海掌着一盏做工精细无比的八角玲珑的垂耳双蝠灯,虽然刚过了傍晚,紫荆城内负责掌灯引路的宫女已经开始有条不絮的将各通道回廊处的灯烛统统点上了些许含着温暖的微弱火光。
随着宫女无声点上烛火的动作,那原本阴霾了整日的少年天子,眼下却是在宫女手上燃起一秉宫灯,接二连三再燃起其他宫灯时,越发的目光深邃起来。
八岁登基开始,鳌拜一直认为康熙帝年轻贪嬉,性懦弱。近年在鳌拜严重,康熙帝来更是在朝政之事的处理上表现的越发差强人意,而鳌拜本人对康熙帝的这些表现,非但不怒,反而不以为意,于是在朝野上下任何大小事务,都是无比的肆无忌惮。
这一切,不是正如同每日里康熙帝都会路过这廊上悬着的大小灯笼,自己也是从来没有正视过。
可是,到了漆黑的夜里,却是这些微微弱弱的荧光照亮了整个紫禁城。自己身为帝王,因年幼,却总被臣子轻视,这不就如同烛光,被自己完全忽视,一样么?鳌拜势力太大,若在朝堂外廷直接质问逮捕,必定会引起他手下那群乱臣口诛笔伐不说,若是军中再因此激起事端,便是推澜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此事,虽然急切,却也不能操之过早,当如夜晚到来,你才会发现那烛光的能力,也只有时机合适,朕才能一举拿下鳌拜那贼人!
不觉间,远离了烛光亮丽如白昼处,帝抬首,却见一轮弯月悬挂于漆黑的天空,月色残缺...
示意了图德海留在园子入口,也没有接过图德海弯腰递过来的宫灯,就着那吊着弯的月牙儿,咯吱咯吱踩踏上横跨在太液池西北角的一处木制环形桥,也不管此刻湖中水色撩人,三两步再迈上那青瓷石板铺就的小径,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整个人似是含了些期待,晃晃悠悠的朝着那荒凉了不少辰光的假山洵处快步走了去。
明知这会儿时辰不对,而那个能够为自己拨散一二阴霾心情的小宫女更加是不可能出现。可是假山就在眼前,太液池中锦鲤翻身扎水的嬉戏声;蟾蜍鸣夜,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子微弱的呼吸都清晰无比的一一传入到自己的心神当中。
明明只需三两步就可以靠近,可是忍不住,接二两三的来了几日,倘若是和那日一样的时辰,不敢来,因为知道,那小宫女惊蛰的厉害,如若再来此地,定是不不敢再选在下午那会子了,可是自己都已经来来回回独身前来好几日,却也是再也没遇到那小宫女的身影,本可吩咐了图德海四处盘查出此人的身份。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虽然这几日都带了图德海出宫。只需要自己动动嘴皮子一句吩咐,就可以挥手间掩去那如同被一层面纱遮住的一切。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呼唤不可!
不可!
朕本就是天子,岂能伪了自己的意愿做事?即便是一时的妥协,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日大权回握,
定然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之中。
这般的话,从登基初,太皇太后对自己说,到如今随着自己暗地里拿回来的皇权日渐增多,这些话语,更是日日夜夜在心神处回荡。
眼下对个不知名的解乏小宫女,他自己尚未擦觉,竟是动用了治国之道,却遮盖住自己想要以常人之心与之,遇之的心态。
原本依着康熙爷来时急促的步伐算来,只需三两步就可以到的那假山之上,这几日里多次前来,虽然没遇到心中的“宝贝儿”却是早已经将假山遮掩着的景色给摸了个清楚。
虽然是成群的假山,却也是高低不平,且此处的假山,除了那日挡了自己视线的最高处外,爬上去才看到,因为假山旁边就是一片茂密的榕树园子,假山上有枝繁叶茂的榕树遮阴凉,低点处又有高低不平的小块假山落脚,接不着对女子身子不好的阴凉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