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看,倒是有大块的通风假山石做载体,凉风不断。这般的好去处,虽然不能用作那日小宫女说的“小解”之便,到也真的是个夏日避暑的好地儿。虽然石块凹凸不平有些个咯得慌,若是再拿上一块毯子这么一铺,冰镇的大盘西瓜在侧。
嗯~
倒也是“夏眠不觉晓,此处正凉爽,
风来藕叶甜,花落管多少。”
鼻翼一个放松..
呼~~
有太液池栽植的荷叶的清甜味道阵阵扑来..
似乎,还有丝淡淡的皂荚香...
一个用力。
错不了,这荷叶里面是掺了皂荚的味道...
这么一想,好好的荷叶虽然睡莲还没绽开,怎么会有皂荚的味道?
这个...这个...这个....
有了这个想法,康熙帝不由得喉头一紧,只觉得胃里是一阵的口干舌燥。
假山哪儿,有人!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康熙帝放缓了脚下的步子,就连呼吸,都运用上了武艺师傅教导的龟息术,生怕自己一口气呼的稍微大了些,将那个胆小如兔的小宫女吓跑了..
用图德海的话来说,自己这是日日不停的守株待兔,眼下好不容易兔子来了,怎么着也不能让到嘴边上的兔子飞了~
踩着夜风的嗤嗤声,年少的帝王一时间玩性大起,如同黑燕低飞般悄没声音的来到了假山出口处站定,这才含着些喜悦的开口呵斥到:
“谁在里面?”
“阿..啊...”
连续的两声尖锐咋呼,原本假山前抱着胸脯老神在在的少年天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声音,不是那个人!
如同满腔热血遇到了空城计一般,声音也降到了深冬的严寒。
“这个时辰,你是那个宫里的?不知道各宫门院落都是要落锁的么?”
顾不得身边死劲儿拉扯着自己衣袖的卫思澜,那如同鸟雀般咋咋忽忽的画眉鸟也是争锋相对的开了口。
本来画眉就是憋屈了满肚子的火气堵在那儿不上不下,眼下过了宫门落锁的时辰,下等宫女若无腰牌传召或者是旨意在身,是不得随意夜行宫闱的,违令者若是被御林军或当值太监谙达什么的发现了,那就是内务府执事太监在众目睽睽下的十鞭子,不管你有天大的委屈,十鞭子是免不了的。虽然这个惩罚还是轻的。
可是...可是..
看着自己怀里小篓中的银碳撒了大半出去...
而身边的思澜,篓子里面碳倒是没少一块,那原本是灰白色的银丝细碳,这会儿却是吸足了水汽...
都是那个小蹄子,她一定是见不得人比她好,才会故意这么做的!
不然好好的回浣衣局的路,明明每天都会走的路,怎么着自己今天就会平白无故的踩上一根圆木棍...
而且自己篓里的碳洒了不说,还害得思澜...
思澜她...
要不是为了拉扯自己不摔倒,又怎么会被那盆水泼到,还崴了脚...
做死的小蹄子!
你且等着,别给我机会回去!若是今夜没事,定要绞了她的头发才好!
吸了吸鼻子,画眉顾不得再委屈咒怨。随着身侧卫思澜抬头举眉的小动作,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经踏进了两人所藏身的假山处。
“你..你......你..你是谁?既然知道宫门落锁了,这大半夜的还不去睡觉,瞎...瞎出来晃悠什么?万一..万一惊扰了圣驾...你你你你担当得起么?别还连累了不相干的人!”
依旧是那个咋呼着的嗓门,却带着颤抖对着康熙帝吼着不说,人也没忘记往前踏出两步,将卫思澜蜷缩在假山上的身子。借着站位,牢牢地挡住了。
“朕..真是胆大妄为!我是谁?这儿都归我管辖,你说说看我能是谁?”
不屑的瞟了眼那个如同老鹰护小鸡的宫女。
哼!
若是再双手掐腰,这便是集市上活脱脱的泼妇一枚了吧?真是污了朕的眼,这般的好地方...
“你你你..你是御林军?”
.......
“你说你是御林军,那你的刀呢?我怎么没看见?”
“还有你的盔甲呢?御林军不是都穿盔甲的么?我连你的头盔都没有看到!”
“御林军巡逻不都是一列一列的么?我怎么就看到了你一个人?你说你是御林军,那其他的人呢?”
......
薄唇紧抿,阴霾的眼神一挑。倒是完全的忽视了那个唧唧咋咋的如同夏日树上知了一般恬噪的宫女。
“你若是再大声点,我倒是不介意看着你引来一批的小太监。”
他此刻心情很不好,便连开口,也都是嘲笑十足的口吻。
画眉心内虽然不叱被人完全忽视,却也知晓,若是自己一个咋呼,引了当值的太监来了的话,那么这之后的利害关系绝对是自己一个末等小宫女所能承担的起的,便也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她话太多,后面的那个!你,说说看!这么晚了,在这儿猫着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躲在假山上面小解更衣不成?”
思澜原本脚崴受伤,脚脖子处一阵阵明显的疼痛,无论自己尝试着怎么用巧力,都是使不上分毫力气。反而因为自己七拐八拐的尝试走路,倒是脚肿的更加厉害了,没办法,这才和着画眉两人躲到了假山处,眼下斜靠着假山舒缓疼痛。
耳边听到“小解”二字,平时有些面无表情的木头脸,却是有了分崩离析的前兆。
惨白的小脸一僵,乌黑的水眸已经直直的越过了画眉的背,看向了来人所站着的假山阴影处。
而这边,不待卫思澜开口答话,画眉听到这般无耻下流的言语,早已经忍不住怒气,骂了起来。
却不想康熙帝也完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毕竟连续来此处勘察几日都没有再次遇到那小宫女。本来都已经波澜不惊的心境。今日倒好,人一来,竟然遇到两个宫女,只不过其中一个太过于话多切粗俗无比。而另一个被挡在那喜庆圆脸的小宫女身后,自己看不清楚长相不说,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这如何能不让自己着急?
不过眼下,似乎发生了些什么?
或者该说,刚才的那番话,很明显的唤起了某宫女的一些记忆!只见那原本低垂着小脑袋的宫女,傻愣愣的抬起头了不说,那双黑润如琉璃般璀璨的眸子,虽然带着警惕与疏离,可是却如同黑夜中唯一一盏明火般,那般的耀眼夺目,如同海中漩涡般,生生的吸扯住了一直观察着卫思澜反应的康熙皇帝的一切心神。
那便装而出的少年天子,刹那间,只觉得周身的一切时间仿若静止了般,恬噪的麻雀还在一旁唧唧喳喳个不停,可是自己却丝毫听不见她在恬噪些什么,一切的一切如场哑语喜剧,只看得见嘴巴来回的张磕,却一点也听不见那张磕处的声音。只惊觉,这一刻,自己的眼里心里,只能感受到那如同满天星辰在侧的宁静与安详,甚至还带着些一直被自己被忽略了的悸动。
脑海内部是斗转星移,思绪变化万千。对于卫思澜来说,却当真是不值得忆起来的一件往事。
不过,对于自己眼下的处境来说,当真是件幸好的事情!幸好来的是这个御林军,幸好,自个儿曾经遇到并且得到过他的相助。镇了镇心神,卫思澜已经想出了对策。
“这位大人,还请原谅奴婢二人此番行为。”
“喔~~~
?不知你所指为何事?是要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你二人躲在这里行那小解方便之事呢?还是指这个宫女出言不逊,辱骂朝廷命官的大事?”
“嗯?”
尾音一挑,不给对方接上话茬的机会,学着五弟常宁痞气十足的流氓强调对着那依旧靠着假山,墨玉色的眸中已经再也不见丝毫慌乱了,康熙爷一瞅这小宫女的反应,心内一阵窃喜。
嘿!
果然没让朕失望。
瞧瞧!
这不,才刚遇着,就挑起了朕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一番好奇不说,更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抹平了自己的一身戾气,有意思,倒真是有意思极了的女娃娃了。
略微一咳嗽,将喉头的坏笑压下。冷冽着嗓子眼,一副怪异至极的强调对着那一站一坐的声音继续斥道:
“更是...哼!看看,明显着的不带宫禁腰牌。不用说,你二人肯定也是没有出入手谕的,你且说说,让我如何做到放水?嗯?说说?”
“哇!哇!哇!你个无耻之徒,太欺负人!”
画眉继续掐腰骂道。
“回禀这位大人,奴婢二人,并不是宫苑内的宫女,只是浣衣局内日常负责浆洗的小宫女,今日原本是奉了管事姑姑的吩咐,去内务府领些银丝细碳回去的。偏不想,领齐了银丝细碳,在回浣衣局的路上出了些意外。所以才在此地耽误了的,奴婢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能否高抬贵手。”
卫思澜恭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