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这时已然全身放松了下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四处张望了一下,便找到了一个石窝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而卜东见状,显然有点恼怒:“喂,姓程的,是你说不信,我才让你看的。搞到最后你还不着急了,你什么意思啊你?”说着,他便连走带爬的跑回了程凌的身边,绕着他来回转了几个圈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程凌轻笑了一声,然后道:“我现在确实不着急。既然那件宝贝真的在那儿,又不会跑掉,迟一点看早一点看又有什么分别?一路走了这么远,不如先歇歇再说吧。”
听了他的话,卜东干瘪的脸上,那凸出眼眶外的两只眼睛顿时连转了两转,这才再度恢复了原先的狡黠模样,阴笑了两声道:“别跟卜东耍嘴活,你那点小心思,能瞒过卜东么?你还是不相信我。”
听见他又开始自卖自夸,程凌不禁失笑了一下,不过随即他便将脸一板,正色道:“好吧,我也不跟你废话。不错,我确实不相信你的话,因为中间的破绽实在是太明显了。”
“破绽?有什么破绽?”卜东缩着脑袋,斜眼看着他。
程凌叹了口气道:“这还需要我点穿么?我问你,你发现这件神器多久了?”
“这个么,让我想想看。”卜东皱着皱眉头,然后才道:“我是一百年前发现这画的秘密的,然后又花了两百年把藏宝的地方挖通,嗯,应该有七百年了。”
程凌嘿然一笑:“七百年?一件可以瞬间颠覆冥界的绝世神器放在你面前七百年,你居然还是现在这么一副可怜样?真把我当傻瓜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修为差劲,没有本事使用这件神器,你会那么好心,让我看到它?你不是自认为很聪明么?你就不担心我见宝起意,把它抢走?说吧,下面到底有什么?你引我下去的目的究竟何在?”
说到最后,程凌已然是声色俱厉。
卜东缩在原地将程凌的话听完,沉默了半天之后,却突然用一种异常刺耳的声音连声大叫了几下,然后才恨恨地说道:“自作聪明的家伙!你以为世上的事情都跟你想的一样简单么?”
“哦?”程凌好奇地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哪儿说错了?”
卜东连连喘了几口粗气:“你错了,你当然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这件东西,你只要能拿走,你就只管拿走好了,我根本就不会挡着你。就只怕给你你都不肯要。”
程凌大为惊讶:“这又是为何?”
“因为它已经死了,‘镇狱’已经死了。”卜东的声音开始暗淡下来。
程凌心念一动:“你是说,这件神器已经没有法力了?”
卜东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没错,它现在已经是一块废铁了,里面的魔皇元力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要想让他还原成原来的威力,我估计还得像当年魔皇一样,拿自己镇狱明王级别的三元力去淬炼才行。我问你,你有那本事么?”说着,他便伸手指了指那幅壁画上的魔皇。
程凌将信将疑随他转头望去。
这个小鬼说的是真的么?听上去合情合理,一件失去了法力的上古神器,对于他们这样级别的鬼魂来说,确实等于是废铁一块,真要拿在手上,说不定还会遭到强大冥界鬼修的觊觎,有害无益。
可问题就在于,这会不会从头开始,都是他的谎言?洞穴之中或者另有陷阱?这个形容猥琐的恶鬼,真的会那么老实么?经过了萧天麟和程冲父子的阴谋,他实在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把它拿出来?它已然没有了法力,你总不会拿着烫手吧?”程凌微笑道:“我不介意在这里等你一会儿。”
卜东苦笑:“你小子也太多疑了,不肯看就算了,我还求着你么?老实跟你说,那块废铁的底子是炼狱石,重逾千斤,我还真抬不动。要抬得动,这么多年我早把它弄出来了。”
说着,他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再度摇晃起了他的大脑袋:“真是胆小鬼,都已经跟我进到这里,再往里走一点又有什么分别?我要真想使绊子对付你,干嘛不在前面就动手?”
听了这话,程凌的眼睛豁然一亮。
“说得也是!”
话音未落,他突然身形一晃,便已然飞射到了卜东的身前,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勒在了他的后颈之上。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进去看看岂不冤枉?前面是你陪我进来的,现在也麻烦你陪我去看看。不过你可小心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虽然不能把你身形俱灭,但是把你拆成冥河边的那堆碎肉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卜东被他抓在手里,却忽然桀桀怪笑了起来:“这还算有点胆子,放心,大家都是这冥界的孤魂野鬼,还得互相帮衬呢,不会坑你的。你想抓着我,就抓着好了,我不会反抗的。”
程凌自然不会轻信他的信誓旦旦,不过就像他自己说的,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如果仅仅因为担心一个小小的恶鬼,就放弃去看到这件绝世神器的机会,他怎么也会不甘心的。
在他的潜意识里,甚至还有一份期望:“即便如卜东所言,这件神器真的已经失去了它的力量,但是真的就是一件废物了么?”
自己和卜东这个只能靠鬼魂残骸的气息,维持最低修为的恶鬼不同,拥有萧天麟留下的灵府世界,自己完全有可能达到卜东完全无法想象的修为高度。而真到了那时候,自己或许就会机会让这件“镇狱”重新恢复它的恐怖威力。
“神威镇狱,傲视冥界,这不正是我所期望的结局么?而这件‘镇狱’,或许就是我达成这个期望的台阶!”
一念及此,程凌只觉得全身的幽冥鬼气都在这一刻蒸腾起来,那种充满暴戾之气的感觉,也一下子充斥了他的心间。隐隐地,似乎正在改变着他原本的性情。
从那洞口向下,通道的宽度继续变窄,似乎真是这小鬼挖出来的。而通道的长度比前面这一段更是长了十倍也不止。
程凌默默在心中计算着,一直前进到了大约山腹中央的位置,眼前果然豁然开朗。一个方圆不过十丈的小型圆形地宫便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地宫之中没有任何装饰之物,简陋的令人惊讶。一眼望去,自然是一览无余。所以地宫中央的那座七尺多宽,半人高石台,便显得异常醒目。
石台的四角,各有一块小小的荧光宝石闪闪发着黯淡的光芒,映照着石台中央,那一块漆黑的金属物。
这东西一入眼帘,程凌便忍不住心头一阵激动。这难道就是卜东口中,那个几乎颠覆了整个冥界,却让十殿阎君几百万年都找不到下落的无上神器么?一时间,竟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喂,你还愣着干什么?走上去看呀。”卜东吊在他的手上,一阵的挣动,仿佛比他还要焦急。
程凌长长吸了一口气,稍微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歪头望了望卜东:“奇怪,你急什么?难道这几百年来,你还没有看够么?”
卜东圆睁着两只眼睛,没好气地说道:“我急什么?你把他抬走了我都不急,只要你拿得动。我只是看你什么事都不着急的样子,替你着急。”
程凌虽然觉得卜东的反应有些不寻常,可是四下望去,这座地宫确实干净得藏不住任何可疑的东西。而他暗自运转鬼气,也感觉不到任何异样的气息。看上去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于是再度呼了一口气之后,便迈步朝着那石台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块漆黑的金属物越来越清晰。程凌渐渐辨认出来,那似乎是一柄剑的剑柄模样。
等他最终站在了石台之前的时候,这件传说中的神器,终于清清楚楚的映入了他的眼帘。没错,那就是一柄剑的剑柄,光秃秃、冷冰冰、黑漆漆,没有任何气息的剑柄。
卜东的声音瞬间聒噪了起来:“看看,看看,我没骗你吧?我没设局害你吧?给你看宝贝,你还怀疑我,真是不识好人心!”
程凌微微点头笑了笑,然后忽然道:“算你没有骗我,不过,这东西看上去毫不起眼,你怎么知道这就是‘镇狱’呢?”
卜东立即嘿嘿笑道:“你怀疑我的判断力?等下自己回去看那副画好了,看看那光团里到底是什么。”
程凌皱了一下眉头,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在画中所见的景象,应该是一件很长的兵器,如果说是剑的话,也是一柄超长的剑,但这却只有一个剑柄,难道这‘镇狱’被分解成了几块,这只是其中之一?
卜东见他凝神思索,便又嬉笑道:“是不是觉得看不清楚?没关系,其实我也没看清楚。”
程凌双目一瞪,刚要开口,就听卜东急忙道:“开个玩笑,瞧你急的。其实我不是靠外表确定的。真正能确定这就是‘镇狱’的,是这炼狱石的重量。”
“重量?”
“嗯!”卜东用力点了点头:“没错,光是这一块剑柄大小的炼狱石,就比这下面的整座石台都重。不信,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拿起来。”
程凌听了,心中一阵莫名的冲动,便伸出手去,抓向了那枚黑色的剑柄。
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伸手的同时,卜东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了一种怪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