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大麻烦了!”这一声轻微的低语像是晴空里的一道惊雷,在妖异少年的耳中炸响,还处在失神震惊中的他终于被惊醒回神!这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以他深厚的精神念力对上对方绵弱的内力修为,如同钢铁洪流迎向血肉之躯,无法抵抗的碾压!然而,结果却是因为他的骄傲与轻敌,输得一败涂地!
妖异少年不怕失败,不惧死亡,但是他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失败。他甚至有些不敢对视这个拿剑抵住自己脖子的那人的双眼,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那四把奇异的短剑,喉结微微蠕动,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我有什么样的大麻烦?”
叶仰天没有由来地突然想要发笑,他好奇地盯着眼前这张让人炫目惊叹几乎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脸部轮廓线条优美利落,五官精致细腻,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只是这样一张脸长在一个男子的头上,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苍天的恩赐!这样的脸让叶仰天的内心很凌乱,如果不是说话的声音已经颈部的喉结证明这是个男人的话!
不过就算这是一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女子,叶仰天也不会有多少怜惜的意思。何况眼前这在他看来不过是个长着男人的身体与女人的脸庞结合体,不男不女的人妖罢了!长得再好看,脑子里不过是塞了几团破败发霉的棉絮。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终究只是没用的东西!
“你是猪脑么?我的屋子!”叶仰天平静的脸上突然绽出冷笑,“你不打算赔么!”
妖异少年总算想起来,这个人之前总是不断地提起这个木屋。不过这个木屋真的有说的这么麻烦么?他想不通,于是问道:“我会给你赔!多少都行!不过这很麻烦么?”
“我不要多少,马上给我把它恢复原样,然后你就可以消失了!你这张脸在我面前晃久了,我会没有食欲!”叶仰天放开了妖异少年,将四把短剑重新背在身后。
“我很好奇,你为什要背着四把短剑?”妖异少年觉得太多事情无法理解。短剑一般都是放于暗处,用于防身或者给对手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背在身后的,一般都是无法藏匿的长剑。而眼前这个人居然一下背了四把。这明显是在告诉对手,看好,你要注意了,我有短剑,一共四把,一把扔不中我还有三把!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你过来!”叶仰天只是轻吁一口气,转身朝着木屋走去。
妖异少年无奈摇头,静静跟在后头。
“仔细看好,屋里屋外,按照我原来设计的摸样,将这个木屋复原!”叶仰天伸手指了指木屋,神色一如既往地平和安谧。
木屋在刚才的战斗中早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一般。西下的太阳光透过这些密集的孔洞射进屋内,将原本昏暗的屋子照的亮堂堂的,里面的东西清晰可见!妖异少年的脸色一变再变,从刚看到木屋时的不屑到无奈,再看到屋内设计构造时的惊讶,最后彻底发现了木屋隐秘时的震撼,直至变成了摇头苦笑!坑人啊!太坑了!妖异少年万分后悔,刚才为何不认真细想?那个人怎么看都不是蠢蛋,一个不爱搭理陌生人的人,总是强调这个木屋,显然有别样的意味!这个看似破烂的木屋,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木屋,这分明就是融合了墨家精妙的机关设计的机关木屋!
墨家机关术玄奥无比,变幻多端,就算是墨家弟子,能够有这机缘和资质学习的人也是百里挑一。这是墨家的不传之秘!妖异少年不是墨家弟子,自然不会,就算他是墨家弟子,这机关术要有所成,光靠头脑聪明灵活还远远不够,没有极高的天赋与大毅力,终生只能学些皮毛!他不禁转头望了望屋外那个背对自己面朝湖水的少年,眼里有的只是深深的佩服!他也终于意识到祖先父辈们说过的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上从来不缺天才!
这个木屋里面机关重重,如果叶仰天有心要致妖异少年于死地的话,刚才只要触动木屋的机关,根本不需要花多少力气,就能让这个骄傲大意的自大少年死无全尸!就在刚才妖异少年操控那片树叶的时候,他突然改变想法!这是一个莫大的机缘,错过了可能就再也碰不到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叶仰天没有回头,只是空茫地望着微风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妖异少年正在踌躇犹豫,心中惶惶不安,想着到底要不要就这么认输?这个木屋怕是这辈子也别想按照原样修好了,可惜刚才还满口答应再赔多少都可以!这让他被那骄傲充斥膨胀的信心顿时破开了一个大口,里面装满满的东西如同装满水的罐子突然被砸碎倾泻一空!
他正懊恼地想着如何才能向那人交待而且还不失自己脸面与骄傲地两全其美的办法!此时突然听到那人开口问话,这才抬头翕动两片薄薄的嘴唇答道:“太师帝昊!”
“你说什么?”叶仰天有些不可置信,转过头,眼神里的平静已经被讶异完全代替。
“我说我叫太师帝昊!”这个名字奇怪的妖异少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终于有个能让这个喜怒不行于色的少年也面露惊诧的事情了。
‘太师’这个复姓极其罕见,九州不知经历多少万年的风雨变迁,许多姓氏早已泯灭于历史的洪流之中。而这个姓在近万年来的书籍记载上已经消失。让叶仰天惊讶的不是这个姓在万年后再次出现,而是这个姓在远古的神话传说中是个大姓!这似乎是变相地证明了一些传说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迹可循!如今天地孕生的奇书《太始经》,几个月前吴都西南那一把贯穿天地的金色巨剑,神话传说中的氏族一一重现,这若说是巧合,怎么也说不通!
“你是哪家的人?”叶仰天的惊诧转瞬即逝,他眯着眼深深地盯住太师帝昊的眼眸,仿佛能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他几乎是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话,话刚出口就立马觉得这么问有些不妥。
“九州十二家,威名震慑天下。但是我!我能知道你是墨家弟子,你却不会知道我是哪家人,因为我不属于这任何一个势力!”太师帝昊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不再是得意,是骄傲,不是自大的骄傲,而是自豪的骄傲!那个地方,在九州大地上消失了万年,也许早就被人遗忘,但是,没人可以否定它的存在!那里,就是他的故乡!
“是这样的么?正好,我也告诉你,我不属于九州十二家任何一家!我,就是我!我有属于我一个人的骄傲!所以我叫叶仰天!”叶仰天抬头向南边的天空望了望,那里只有一片蒙蒙的蔚蓝!
太师帝昊沉默了,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名叫叶仰天的人,有着比他更加自恋的内心!
“我不知道像你这样,我的木屋还要多久才可以住人啊!”叶仰天叹道。
“你是早有预谋吧!说吧,你到底要我做些什么?”太师帝昊抬手拨了拨挡在额头的几绺发丝,动作不显娘气,但却妖气十足!在想明白一些事情后,他反倒是轻松了。
“我真的不明白,你好端端跑我这里来是想做什么?”叶仰天的习惯是先让别人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再把别人问他的问题抛在一边。
“本来我很清楚我要来这做什么,和你打了一场后我很后悔来这做点什么,到了现在我很迷茫我到底在这做些什么!”太师帝昊一屁股坐到了那张还没有任何被褥的木床上。
“你可以再啰嗦一点!”
“我想知道,你在那个小巷和王驼子说了些什么!”
“你居然能够看见他?”叶仰天可以肯定,王驼子以一种神秘的功法隐去了踪迹,除了他以外,应该没有人能看到。虽然这个人妖的修为在他之上,但是比起王驼子,差了不知多少。
太师帝昊皱眉摇头道:“我看不见他!甚至连他身上的气息都完全无法感知,我只是猜测而已。你口中的王先生,一定就是那王驼子!”
王驼子的修为出神入化。太师帝昊不是傻子,叶仰天更加不是。
“就因为我和王驼子说了两句,你就要来给自己找不自在?”叶仰天突然又发现了一个笑话。
“你去法家的瀚海云天殿做什么?”
叶仰天正色道:“我去抢老婆!怎么?你也要去?”
他说的是实话,小糖现在身在法家,能不能自由出入还不一定。尤其是这么多年来,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他甚至认为法家那些老头老太从早到晚都盯着小糖不放,要让她拼命修行!如果以后真的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他不介意将整个法家夷为平地!即使目前的他还做不到,但他一直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会站在这片天地的最顶端,睥睨天下!
“你开玩笑吧!”太师帝昊嗤笑,他根本不信,就这种修为怎么去法家?云天殿都进不去,更别说是进去抢亲了!他突然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一件事情,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该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也许是和这个让人作呕的人妖说了太多的话,叶仰天心情又莫名烦躁起来,他突然觉得有一种火热的东西要从血液里冲出来。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起来。他猛地拔出两把短剑,怒瞪双眼充溢着杀气。
“啊——”他仰天狂啸,手中弥漫着肃杀之气的短剑齐齐劈向了那个早已满目疮痍的木屋......
虚空中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剑气被引动,木屋外的少年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嘴唇一张一翕,吃力地呼着空气,脸色惨然,就像扑上了一层白面,然而他的目光却一直凝视前方,眼睁睁望着那破败的屋子被撕裂被绞碎,最后只剩下如细沙般的木屑,消散在微风之中。
“你疯了?我还在屋子里头!”太师帝昊捂着受伤的左腕,透过被剑气撕开染着血迹的衣衫,那里的皮肉已经绽开,血肉模糊,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血已经被他止住,不过这个伤口有些麻烦。那个少年突然疯狂暴起,猝不及防下,肆虐的剑气让他躲避不及,左腕还是被一道狂乱的剑气击中了。剧烈的疼痛并未完全遮掩住灵敏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小虫从他额头穿过眉间顺着鼻梁爬到了鼻头。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原来额头也伤到了!
他越看这个少年越觉得心惊,刚才两剑并作一剑的那一招所含的内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使用内力的极限,至少也是他原本内力的两倍!这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依照修行界的认知,这就像春天和秋天一起出现,绝无可能!这种超出常理的迹象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
叶仰天双眸中的红色渐渐褪去,空洞地眼神里没有了原来的神采。他慢慢收起短剑,动作显得疲惫而又倦怠。微一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说你小子很奇怪啊!”太师帝昊捂着伤臂,找到一棵最近的大树,倚着树干坐了下来。用那如女子般纤细的手指轻轻触了触额头,接着说道,“比我还要奇怪!”
叶仰天临着湖岸拢起手抱着右腿也坐了下来。微风扑到他的脸上,蹿进他的耳朵,低声呜呼,安抚着他焦躁不安的情绪!
这是怎么了,自从离开那个小村以后,莫名的狂躁频繁出现!他总是在做一个梦,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无尽的苍白中涌出一抹可怖血红,就这样在他眼前越涌越多,越涌越猛......眼中的白越来越少,越来越淡,最后,只有无边无际的血海。仰起头,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从天而降,头朝下,脚朝天。他用尽全身力气瞪大了双眼,想要看清那女子的脸,然而入眼的是一片朦胧。女子最终落到了血红的海面,溅起一蓬血花,几根白骨浮沉,又归于平静。整片无尽的血海只有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听不到声音。血海的水一点一点漫过他的膝盖,漫过他的腰间,漫过他的胸口,他无法挣扎,只能就这么看着,望着,再一点一点漫过他的脖子,下巴,嘴唇,最后是眼睛......
“叶仰天!”他听到有人叫着他的名字,转头循声望去,那是一个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脸。
“你做梦呢?”那个人这么问他。
叶仰天猛然惊醒,他眼中看到的是那个恶心的人妖太师帝昊!
“你醒得够快啊!”太师帝昊已经用秘术处理好了伤口,他望着在湖畔微风中怔怔失神地少年,如是说道。
“你知道我做梦?”叶仰天问道。
“我的精神念力很独特,可以感知到,就在刚才,你陷入了一种幻觉之中!”太师帝昊从身旁的地上拔了一根枯黄的草杆,放到手中随意捻了捻,“你刚才很危险,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叶仰天松开双手,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剑,对着夕阳仔细看了看,什么也没有说。
太师帝昊不知从鼻子还是嘴里发出一声轻哧,无奈道:“我真没想到,从那里出来还能碰到像你这样的极品怪胎!真不知道这是有幸还是不幸啊!”
尽管这个外形妖异的少年并不啰嗦,但是在这里另外一个少年的意识里,已经习惯了这种并不啰嗦的啰嗦。叶仰天无聊地用短剑掘着地上发着难看黑黄的泥土,突然说道:“你可不可以感知到别人在想什么?”
手中的草杆子被无情地折成数断,树旁的少年随手将它们丢弃在一旁的枯草从中,漫不经心道:“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木屋搭好了没?”叶仰天将一条被他无意掘出的倒霉蚯蚓砍成数段。
“你真是残忍啊!”太师帝昊叹道。不知道这个残忍说的是将蚯蚓碎尸还是让这个根本不会机关术且手臂受伤的人搭房子这件事!
“帮我做件事!”叶仰天闷着头将烂泥一般的蚯蚓碎尸埋了起来。眼睛四下瞥了瞥,正巧发现一个几寸长的小木条。
“我就知道你早晚要说这句!”太师帝昊将有些沉重的脑袋靠在树干上,顿时轻松了不少。
“你还知道我要说哪句?”少年拾起淡黄的木条,尖锐的剑头在细窄的木条上跃动,他的神情认真专注,仿佛在用心雕琢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
“不知道了,这要问你自己!”太师帝昊微晃脑袋。
叶仰天将木条插在地上那一小抷凸起前,转头望着树下那个慵懒的身影,说道:“不知道就少说废话!”
他站起身子,朝着西边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
“这个神经病!”太师帝昊见他已经走地差不多远了,小声嘀咕。
出于好奇,他走近看了看那块插在地上的木头,上面没有字,只刻了一条细长的小虫。
“真是一个无聊透顶的神经病啊!”
西边林子里突然飞出几只受惊的鸟,扑腾着翅膀朝远处飞去。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大树轰然倒地的声音。
“过来扛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