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改,绿水依旧。苍天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止步不前而停下它匆匆的脚步。
少年拖着他困顿疲乏的身躯,茫然浑噩地在寿春城中晃荡了一天。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寻找些什么。直到太阳带着它的光与热,渐渐没入了西山,拥塞的长街渐渐疏落,左右两道参差不齐,高矮各异的楼坊商铺亮起了辉煌的灯火,他才缓步踏上回去的路。
郊外的路不比繁华的大街道,充满了与之亮堂截然相反灰暗。入夜刮起了微风,飕飕的寒意透过少年的薄衫,扑向单薄的身躯,他似乎有些怕冷地抖索了下。
夜色下,前方幽静昏暗的路边站着一个瘦长的黑影。
“哟,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小子准备在城里留宿一晚呢。怎么样,那可是个难得一见的靓妞!”人影晃动了下,一个少年戏谑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是吧!那个大汉有多威武你看到了吧?那个女人有多漂亮你看到了吧?他们两人打得有多精彩你看到了吧?”叶仰天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紧盯着前方的人影,神色里尽是愤怒。
“喂,你被那两个人打击了,就想从我身上找自在!你像话么?”对方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顿时也怒了。
“你像话么?你从头到尾就一直躲在一旁看戏,你说你像话么?”叶仰天压低嗓子吼道。
黑暗中的人影使劲抓了抓头,有些憋屈地叫道:“我和你不是同一个人!他们见到你,你不会有事。他们要是看见我,我就惨了!你以为我喜欢在一边看戏么?”
“你的意思就是,这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叶仰天冷笑。
“你不是还好好站在这么,为什么非要和我较这劲?我都说得一清二楚,这两人在场我便不能出现,这其中自是有原因的,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再说了我要真跑过去,你还能抱到那个妞么!”黑影有些焦急地解释着。
“我没有指望那种危急谁来救谁,我也真的听不懂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我其实本就不需要懂!”叶仰天抬脚走入了朦胧的夜里。
黑色人影紧随其后。
“我也有苦衷。可是暂时还不能说。你不会了解有苦不能言的痛苦!”
“奉劝你一句,做不到的事情,别在人前夸下海口!这不仅让他人失望,更彰显你的无知!”叶仰天冷声说道。
“这是两码事,你怎么能扯一块?”
“安静一点,让我睡个好觉行么?”叶仰天觉得真的是累了,他需要好好静休。
“喂!大晚上的,你当我是专程来寻你开心来了?”
“一开口就是让人厌烦的风凉话。实在想不出你还有其他什么事!”他加快了脚步。
“三天后,那些人在城北郊外二十里的奚山村会有行动!到时候去不去,随你!不过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即使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为了保住你的小命,我看,你还是好好呆在你的小木屋里安心养伤吧,其他什么就不用想了。至于那本破书,既然你完全不信任我,那便当我是个不守信的小人。告辞了!”
叶仰天紧攥双拳,骤然停下急切的步伐。眼里的愤怒猛然出现又悄然隐去。他转头朝着那逐渐远去越发模糊的身影看了一眼,轻抿了下干涩的嘴唇,想要说的话终是没有再开口。有些事情外人帮不了忙,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
《太始经》行踪诡秘,神鬼莫测,不然也不会在吴都待了九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把它揪出来。那些人都是为了这本破书而来,那么三日后的奚山村行动必然是和这事有着莫大的关联。最有可能的便是破书将要再现。
叶仰天可以对一个人深信不疑,但不会对任何一个消息完全放心。这则消息本身就存在着很多疑点,比如,那些人如何得知破书下一次出现会在何时?为什么又要如此大张旗鼓地会聚奚山?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说书的王驼子,这一切来的太过巧合。他甚至怀疑这本破书根本就没有在寿春出现,而是依然隐匿在吴都某处!有太多的疑问他想不明白。他也确实无法明白,那些超然物外,高高在上的大能者的心思!
无论能不能将这些东西揣摩透彻,拨开云雾现天日,透过浑水见宝珠,力量低微的他都无法改变现状。不管有多不甘,为了那本破书,为了再见到小糖,为了摆脱命运的束缚,他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体内经脉堵塞依旧坚如磐石固若金汤。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体质特殊,有弊也有利。不论外伤还是内伤,恢复起来都比常人要快上一倍。那夜的伤虽然颇为严重,但在伍三粗的治疗加上本身极快的自愈能力下,只两三天的时间他的内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第四天的黎明即将到来。寅时,天地无光,无尽绵延漆黑笼罩了整个寿春!东郊不知名的小湖边,一座简陋的小木屋里传来几声悉索的响动。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了一道缝,一个削瘦的身影钻了出来。
那个平常叽叽咋咋啰嗦得要死的人妖太师帝昊竟然没有说清楚是三日后的什么时辰!叶仰天打开木门,从屋里走了出来。没有具体的时间,他不得不提早赶到奚山做些准备。太早过去,行踪肯定会被人发现,太晚过去,戏已散场,不如不去。这个时间他算得刚刚好,不早不晚,恰恰合适。
奚山村在寿春北面。这是个人口不算太多的小村落。不过小村三面环山,虽然靠着寿春,但它们之间还隔着一条宽阔的大江。因为离着渡口比较偏远,来往很不方便,因此这个小村很巧地避开了寿春的管辖,对于没有什么生计着落的人来说,倒是个可以安度余生的好地方!
叶仰天出门时只带了那四把一直背在身后的短剑以及那个银光亮闪的盾牌。那只机关贪狼则被他丢在了湖边木屋里,耗尽了源力的机关狼,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带着它也只能是个累赘。
一路顺风,在到达那条数百丈宽的绵江前,他并未受到阻碍,这也是得益于那位兀大将军的开城令。横渡那条绵江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很难,但是对于修行者来说,与平地并无区别。叶仰天的修为还不足以让他就这么闭着眼气定神闲地跃过去。于是他抛出背上的盾牌,将它扔进了那浩浩荡荡的绵江之水中。
在稀淡的星光下泛着莹莹金属光泽的精铁盾牌竟然违背自然的既定规则,打破世人的常规认知,摇摇摆摆地漂浮在此起彼伏的浪潮之间。少年踩着那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的盾牌,乘风破浪,很快便来到了绵江北岸。